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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銮之梦

2015年2月14日,星期六,晚上10点
毋庸置疑,当我收到黄良先生被紧急送往医院,情况危急,可能难以生还的消息时,我悲痛欲绝。我默默祈祷他能像几年前两次那样,再次战胜死神,活下来。他曾告诉许多同事,既然他已经与死神擦肩而过,那么死神离他的日子应该还很遥远。但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今天早上,学生和同事们的消息纷至沓来:黄先生陷入了深度昏迷!我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即将离别的时刻。然后,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2015年2月13日,星期五,下午1点15分,一颗曾经对家人、朋友、同事和一代又一代学生充满爱的心停止了跳动。在他70岁生日之际,他仍在孜孜不倦地筹备着一本总结他40年科研和教学生涯的书籍出版。就在几天前,在他指导的一位研究生的博士论文答辩会上,他依然热情洋溢地讲述着关河民歌的独特之处以及如何保护这份独一无二的文化遗产。回想起那天他最后的身影,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的一生仿佛慢镜头般在我脑海中缓缓展开,如同昨日才刚刚开始。在我心中,他依然鲜活,眯着眼睛,对着每个人灿烂地笑着。
Giấc mộng Hoàng Lương
黄銮之梦

我进入民族学系工作的时间比黄良晚几年(他1976年毕业于河内大学历史系第16届),但就年龄而言,我比他小整整十二岁。他出生于1944年12月7日,属木猴年,肩负着特殊的使命。活水他七十余年的人生,正如他命中注定的那样,“溪流中的水他的名字也很特别。黄良,用汉字写出来就是“金鸡”的意思。这个名字与唐代的一则文学轶事有关,故事讲述的是“黄梁的梦“对生命的意义有着深刻的启示。”

我至今仍记得对他的第一印象。他为人朴实真诚,平易近人,而且非常开朗。在历史系工作的早期,他的世界不过是合租房间里的一小块角落。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总是摆满了当时非常流行的言情小说的书架,比如……《牛虻》、《名利场》、《教父》、《百年孤独》、《荆棘鸟》虽然他是一位民族学家,但他可能也热爱文学。他自认为是个浪漫主义者。他喜欢吹笛子,也喜欢唱情歌。我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去沙巴的时候,他还在午夜时分漫步街头,站在番西邦酒店旁那条倾斜的道路上,唱着一首民歌。这家酒店是殖民时代的遗迹。西北情歌他工作时全神贯注,几乎忘了回家的路。我知道他热爱美,所以去荷兰工作时,我给他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画着郁金香,勾勒出一位年轻女子的剪影。这张明信片他珍藏了很多年,放在书架上,每当朋友来访,他都会拿出来炫耀一番,仿佛这是他高雅的爱好。但他同时也是个非常务实的人,而且厨艺精湛。在政府补贴时期,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省下每一粒米,这样到了月底,就不用像我们这些孩子一样四处借米或乞讨食物了。当时大多数教职工的全部家当只有几套衣服和一张铺着薄垫子的小床,而他的床上却总是铺着泰式毯子、枕头和床垫。他说这些东西都是他妻子从家乡带来的,他用它们来感受妻子的爱和故乡的气息。

从部队退伍回到民族学系后,我和他变得亲近起来。当时,历史系的单身男士们常常围着他闲聊,这已成惯例。无论聊什么,话题总是围绕着爱情、女人以及对人生价值的不同看法。有时,在这些茶水饮料的闲聊中,会爆发一些小争论,而他往往会不顾他人意见,坚持自己独特的观点。尽管八十年代的社会生活充满了斗争和竞争,他似乎对世俗之事漠不关心,不求任何好处,通常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感到满足。他经常借出自己的退伍军人证去购买补贴商品,帮助他人。有时,他会亲自骑着自行车去排队帮别人买东西,哪怕只是几盎司肉、一公斤鱼或几块豆腐。有些人不喜欢他朴实、诚实、不张扬的性格,但他对此毫不在意。作为一名泰族人,同时也是一名退伍老兵,他本可以像当时河内大学大多数年轻教师那样,利用这些优势轻松获得出国深造的机会,以求升职加薪。然而,他并没有走任何贿赂或权术。有人说他傻,但他只是笑着说,人生在世,谁也说不准什么是明智,什么是愚蠢。或许他一生都在等待某种公平,并且坚信它的存在。在辩论中,他热情而坦诚,但往往选择接受和让步,而不是争强好胜。即将退休并被授予“杰出教师”称号时,他欣然认为这是国家对他教育事业贡献的认可。

在原民族学系和现人类学系的历史上,黄良教授在管理、培训和发展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曾两度担任系主任,但他并非像他常开玩笑所说的那样依靠“策略”来管理,而是凭借真诚和热情。许多曾在他门下学习民族学的学生都有着同样的感受:他以对专业的满腔热情进行教学,并成功地将这份热情传递给了学生。许多学生坦言,正是因为聆听了他的讲座,他们才开始学习民族学。这与一些自诩经验丰富却仍在使用几十年前的过时讲义,随意地朗读给学生抄写,从而打击学生学习热情的讲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整个教学生涯中,黄良教授始终致力于发掘有才华的学生,并鼓励他们从事科学研究,最终培养出了像张玄智和阮氏秋香这样前途无量的人类学博士。他们二人均在欧美著名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但内心深处,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第一位老师黄良,正是黄良老师在他们心中播下了对教育事业的热爱的种子。关于黄良老师在大学阶段的教学方法,或许至今仍存在一些不同的观点和争论。有人认为,每一节课都应该围绕一个特定的知识单元展开,老师只需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学生即可。然而,黄良老师很少遵循这种僵化的模式。他始终坚信,教师无需在课堂上炫耀自己深厚的学术知识,而是可以提供科学的见解,激发学生对所提问题的热情,并鼓励他们自主探索新的知识领域。即使退休后,他仍然坚持教书,并非为了微薄的收入,而是为了满足自己与学生交流的热情,并将他对教育事业的热爱传递给他们。我毫不怀疑,他是一位热爱教育事业直至生命最后一刻的老师。

Hoang Luong 副教授讲述他对西双版纳的探索(中国云南,2009 年 8 月)。照片:阮文正。

越南人类学史也应铭记黄良副教授的贡献,他是推动越南人类学从民族学方法向人类学方法转变的先驱之一。20世纪90年代初,在学术改革运动的浪潮中,黄良作为系主任,启动了一项改革民族学的项目,旨在将人类学方法引入历史学院民族学系的研究和教学。然而,他的想法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许多人甚至嘲笑和贬低他的努力。有些人甚至讥讽他,说他是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要求改革一个他尚未完全掌握的学科。当时也有人质疑社会文化人类学这门学科是否存在。尽管黄良的提案被学术委员会断然否决,令他感到困惑,但他并没有气馁。他与同事商议后,致信世界各地著名大学的几位人类学教授,寻求他们帮助厘清人类学领域的发展方向。其中一位是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梁文熙教授,他真诚地给予了建议,这更加坚定了黄良坚持不懈地劝说同事支持他提议的决心。如今,距离黄良提出将历史系的民族学研究转向人类学研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们看到,越南大多数主要大学都设有人类学系,并且从本科到研究生,人类学在各个层次的教育体系中都得到了正式的课程设置。我相信,黄良现在可以安息了,因为他在离开人世之前,看到了一代又一代人类学专业的学士、硕士和博士毕业生,他们开创了他所创立的领域。

作为一名发表过众多科学论文、教科书和专著的研究人员(泰式图案(1988年)各民族的传统节日和民间信仰(2002年)越南西北部少数民族习惯法及其传统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弘扬。(2004)越南西北部民族文化(2005)等等,但黄良仍然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庸”的科学家。据他所说,历史系的培训项目只在大四第一学期教授一些民族学课程,之后学生就得实习撰写毕业论文。他认为这种体制培养出来的都是些半吊子的民族学家。然而,他属于那种对科研充满热情的人。即使在他大四攻读民族学专业时,他也选择了拉奇族作为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拉奇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民族,生活在河江省的高山地区。上世纪70年代,这个民族的人口不足1万人,主要居住在新满县和黄旭飞县这两个高海拔地区的偏远村落。只有那些拥有浪漫的科学精神和冒险精神的人才会愿意前往那里进行研究。后来,他讲述了自己走访的那些偏远贫困小村庄里,许多人饱受麻风病的折磨。然而,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收集了足够的信息,以便返回学校完成毕业论文。在他的田野记忆中,河江山区似乎没有“艰辛”的概念;只有无垠的百合花林,令他惊叹不已,难以继续前行。那一年,他的大学毕业论文获得了优异的成绩。他收集的信息极大地帮助了民族学家和语言学家对不同民族的语言进行分类。20世纪90年代末,他受邀前往美国,并有机会与著名民族语言学家保罗·K·本尼迪克特教授共事。他提供的数据有助于加强本尼迪克特所倡导的泰-卡岱语系假说。在传统的语言分类中,卡岱语被认为是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一部分。黄良直到遇见本尼迪克特才意识到,他从拉奇人那里收集的语言数据将有助于加强关于南亚语系和南岛语系在泰卡岱语系中联系的科学假设。

黄良是1985年历史系国内培养计划下第一个提交民族学博士论文的人。他的博士论文题目是“Thai Muong Tac 毛毯上的图案(Phu Yen - Son La)他利用泰式毯子上的纹样作为物证,追溯了东山文化时期泰语族和越芒族之间的祖先联系。尽管其科学依据仍存在诸多争议,但他的论文开辟了利用纹样证据研究族群间历史关系的新方向。此后,他通过在各类专业期刊上发表的学术论文进一步拓展了这一研究方向,认为语言学和古代地名在历史民族学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黄良热衷于探索各民族的历史关系,同时他也深切渴望将自己的知识贡献给对泰国人民的理解。他曾负责大学泰国研究项目,并发表了大量关于泰国人民以及泰族、越族、芒族、泰族与孟-高棉族之间关系的研究成果。他在这一领域的研究为泰高族土著起源假说的提出做出了贡献。多年来,他与玛希隆大学的泰国学者合作编纂了一部泰语区域词典。2009年,黄良参加了在中国云南大学举行的第十六届国际民族学家与人类学家联盟(CUAES)大会。在大会上,他通过族谱数据和定性信息,发表了关于泰族与高棉族社会关系的学术报告。会后,他前往被认为是泰族发源地的锡松班纳进行实地考察。尽管已年过六旬,他依然满怀热情地攀登高山、跋涉溪流、乘船横渡湄公河,前往云南泰族聚居的偏远村落,仿佛回到了故乡。在参加了芒拉泼水节之后,他对泰族的文化认同和云南的民族旅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为人们了解越南泰族及其与该地区其他民族的关系做出了贡献。虽然现在对他的研究成果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但他的研究提出的关于该民族历史的假设,无疑为科学家们继续深入研究提供了宝贵的信息。

在退休前,黄良告诉我他打算写一本书,总结他作为科学家的生涯。他计划将书名为“通往越南西北部的道路我问他为什么总是想着回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无论我做什么研究,越南西北部始终是我的出生地,是我成长的地方。在我作为科学家的整个职业生涯中,我始终思念着它,探索着它——那里有美丽的村庄、雄伟的山脉、多元的文化,但所有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里人民温和而热情的天性。”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道:“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都会回到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如果他正在撰写的这本书能够尽快出版,那么他的梦想似乎就接近实现了。不过没关系,这本书一定会出版,这样他的家人、朋友、同事以及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当他们手捧这本书时,就能更深入地了解他,以及他想要传授给他们的知识。

为了纪念他,我想以他生前经常提到的“对美好未来的梦想”来结束这些文字。

很久以前,有个年轻人怀揣着成名的梦想,勤奋学习,却落选了科举考试。回家途中,他在一家餐馆歇脚。一位老人听了他的遭遇,借给他一个枕头。年轻人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奇特的梦。梦中,他过着奢华的生活,拥有美丽的妻子和聪明的孩子,通过了科举考试,成为顶尖学者,并被任命为丞相。正当他风光无限之时,却被嫉妒之人诬陷为叛国罪而被捕入狱。临刑前,他对妻子说:“我怀念以前衣衫褴褛、在街头游荡的日子;虽然贫穷,却自由自在,食物美味,睡眠安稳。如今,我却一无所有。”后来,他洗清冤屈,恢复官职,却失去了对名利的渴望,想要隐退故乡,却未能如愿,最终悲痛而亡。这时,梦境消失了,年轻人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身边放着一锅刚煮好的金黄色小米粥;现实依旧如故。他突然惊呼:“原来只是个梦!”

据说这个故事最早出现在唐代的一部名为《法官签名“虽然故事很简单,但它试图基于道教和佛教的虚无主义哲学,对生命的意义做出深刻的解释,认为每个人在地球上的生命都不过是一场梦。人们一生都在奋斗、竞争,追求名利。但所有这些荣耀、财富或苦难最终都变得毫无意义,就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黄良,您已回归虚无,但您对科学和生命的贡献将永不消逝,如同转瞬即逝的梦境。我相信,您将永远如同西北山间的清泉,为后世带来新生,指引他们继续前行,为世界带来信仰、爱与知识之光。

写于2月13日晚的河内。

作者:阮文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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