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光

祖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一个褪色的木箱里取出一个茶壶和六个雕花精致的瓷杯。祖父也不知道这套茶具是什么时候制作的，因为据他所说，在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每逢新年满月，这套茶具就已经摆放在祭坛上了。岁月的痕迹深深地渗入茶壶的狭小空间、杯底，甚至透过缝隙，诉说着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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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用温水仔细地清洗每一件物品，然后用毛巾擦干。他那双曾因多年在田间劳作而布满皱纹的粗糙双手，如今变得格外温柔。他告诉我，这是他家仅存的几件珍宝之一，所以他必须肩负起保护它的责任。为了生存，他的祖辈们历经战火、自然灾害和世事变迁，建造了这处居所。他一边干活一边讲述着往事，白发和胡须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无论是讲述故事，还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自在从容。

早上九点整，他缓缓起身，走到橱柜前，拿出一个两升装的水罐，然后轻轻倾斜罐子，让水流入水壶。接着，他慢慢地将水倒入每个杯子里。选择早上九点只是家族沿袭至今的习俗。有些人也认为，这是人们心境最为平和宁静的时刻，应该做一些具有精神意义的事情。我的祖父说，这是春节祭祀祖先的水。祭祀用的雨水是他积攒已久的。能攒够这么多雨水用于祭祀，实属不易。他特意挑选晴空万里、微风轻拂、空旷无垠、仍在下雨的日子。他等了一会儿雨，雨水冲刷着门廊和空地上的尘土，让雨滴像珍珠般均匀地落下。取水之前，他沐浴更衣，在门廊前点燃一炷香，向天地祈祷。我爷爷一丝不苟、技艺精湛地完成这项工作，年复一年。我整个童年都跟在他身边，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隐约意识到爷爷的精神价值观和虔诚信仰与日俱增，而且从一开始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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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对我祖父来说意义非凡。春节三十日清晨，也就是春季的第一天，也是教堂熄灭蜡烛前的第二天，祖父会去换水。动作依旧是那熟悉的姿态，依旧是那轻柔而熟练的举止，看似简单，却饱含着祖父多年来倾注的心血。

如今祖父已逝，父亲继承了他的事业。然而，如今生活充满忧虑，时光飞逝，父亲已无法像祖父那样一丝不苟。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村子的竹篱笆，来到城市求学谋生，但祖父的记忆却始终鲜活如初。初次接触人文社会、初识越南文化，我才恍然明白，祖父的工作，即便只是家族传统，即便只是习惯，却是先辈留给我们的无声教诲，值得我们后代铭记。

虽然我们无法留住流逝的时间，但我们留下什么、带走什么，都取决于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