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他出版的《越南语言史有助于了解越南文化》一书受到社会广泛关注。此前,有一种观点认为,越南语经过几千年的考验,依然以原有的面貌存在,仍然保留着自己的特色。您在书中对这个问题有何看法?
我认为,这是一个完全准确的说法。在我最近出版的书中,我从语言史的角度提出了科学依据来证明上述说法的真实性。因此,越南语是一种源自南亚(南亚语系)的语言。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越南语虽然借用过(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相互借用过)汉语族(Sinitic)、泰语族(Taic),甚至近代欧洲语言等等,但人们仍然有理由看到越南语保留着南亚语言的一切特征。这种特点不仅表现在语法层面,也表现在基础词汇上,特别是语言语音规则的变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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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最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在今天的越南语中,人们仍然说“nursery”(在“去托儿所”中),这是一种纯粹的越南语顺序;同时,从汉语族借来的词保留了汉越语词的汉语顺序,如“讲堂”(讲堂;lecture:教学,duong:房子;所以讲堂是教学的场所或房屋);此顺序与上述托儿所案例中的顺序不同。这种语法顺序是为了区分什么是纯越南语,什么是借用的(汉语)。每天讲越南语的人不需要留意,因为越南语已经从讲堂(中国起源)“转化”成自己的语言了;但研究人员仍然必须或需要知道。或者像越南语,人们仍然会说与人体部位相关的词,例如“满足”,“满意”,“坠入爱河”等。在越南语中,“心”是什么?当越南人说“今天的猪肠真好吃”的时候,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猪肠”包括什么,但却没有人注意区分“肠”、“肝”、“胃”等这些源于汉语的词语或成分。
越南语从最初开始的基本词汇层(语言学家称之为前语言)至今仍保留在越南语中。但更重要的是,越南语在借词时要求借词遵守其自身的语音规则。例如,当越南人说“我住在三楼”时,“楼”这个词是一个源自汉语的词(汉字閣),它从我们书中简要提到的早期开始就受到越南语语音变化规律的影响。可以合理地说,越南语保留了南亚语言的所有特征。因此,正是由于这一语音规则的运作,越南语才得以以自己的方式操作其语言,处理来自不同语言的借词,从而在语言使用中保留其南亚特色。
越南语规定借词时必须遵守越南语的语音规则。
在上述书中,他写道:“在越南民族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为了拥有像今天这样具有强烈认同感的文化,国家语言既是文化要素,也是传达文化最重要的交流工具,做出了贡献。”那么,语言在历史上是如何发展并赋予越南文化强大生命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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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民族或社会的文化结构中,该民族或社会的语言或言语作为文化的组成部分,具有价值或作用。另一方面,语言作为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同时也是一个民族或社会思维的产物,是保存和传承使用该语言的民族或社会文化的宝贵财富。正如我上面所解释的,在越南社会或越南人民的几千年发展中,发生了许多历史事件。然而,越南语并没有失去该社区所使用的特征(或南亚血统身份)。在接触中(主动的和由于历史影响而被动的),越南语优先选择自己相较于其他族群的语言所缺乏的东西来丰富自己的语言,同时仍然保留着自己族群语言已经具有的优秀特征。正是这种处理语言的方式,使得越南文化在历史上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
很多观点认为,越南文化有一个吸收、融合多种不同元素的过程。那么语言史如何展现越南文化的多样性?
纵观人类社会发展史,也纵观每个民族的发展史,没有一个社会或国家能够在封闭的状态下发展,不与使用其他语言的国家或社会进行交流和互动。当我们互动或接触的时候,当然会有一个吸收和接受许多不同元素的过程,以创造我们文化或文明的和谐。对于使用越南语(越语)族语言的居民群体来说,历史上也没有例外。例如,越南语在被北方封建国家殖民统治时期,并没有抛弃其原有的南亚语言,而是积极地接受了自己以前没有的语言,以丰富自己的语言,并随着语言的丰富,形成了越南社会的文化。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参考Mark教授的观点。 JSEALS 期刊(东南亚语言学协会期刊,美国出版)主编阿尔维斯在其 2023 年新发表的著作《与汉语接触前后越南家庭的词汇证据》中,将展示越南语如何促进越南家庭文化的多样性。或者像我在书中,在261-288页的写法中,我们简单介绍了从2世纪开始越南语才“扩展”了家庭中表示亲属关系的词语以及称呼方式。在此之前,前越南时期(即2世纪以后),越南语以父/母/子为轴,在狭隘、直接的范围内表达家庭关系;只有在与汉族接触之后(由于北方的统治),越南语中才出现了叔叔,阿姨,叔叔,姑姑等词语。或者像以前一样,越南语的称谓形式也只围绕“tao-may/mi-it”(类似英语的称谓形式)这一轴心,这一称谓形式在今天的越南语中仍然使用,但被视为“口语化”词语。正是在接触到“汉文化”之后,等级、头衔、亲属等称呼才在越南语中得以使用,并在几千年的时间里形成了越南文化。同样,在前越南时期,越南语中没有使用表示姓氏的词语;但只有当接触到“汉文化”后,由于管理社会统治的需要,用来识别他们的称谓(如Hoang、Tran、Truong等)才进入越南语言和社会。即使在今天的越南,“亲属”文化也比中国更为极端。通过语言史的研究,我们才知道不同人类社会的文化的“扩展”或“接受”是怎样的。
正是这种主动的借用或采用,导致一些人单纯从表面上错误地认为越南语社区的语言不再保留其南亚起源,而更像是汉语的方言。或者再比如,当越南语族人民的语言群体与泰语族人民的语言群体和平接触时(当他们从北方迁徙到南方时),越南语族人民的语言吸收了他们以前所没有的额外的农业文化元素,从而创造了今天更加多元和丰富的越南(南方)农业文化。
例如,今天我们在互联网上看到很多“网络科学家”(这是现任职于文莱皇家研究所的美籍教授L. Kelley在一篇文章中使用的术语)声称,越南语中有“数以万计的词汇”与汉语粤语或福建方言中的词汇相似。但在那些被认为“相似的”词语中,仅仅能够建立“学院派语言学家”所说的语音对应关系,“网络学家”却还未能指出那些词语之间所谓的语音规律。是不是在我们国家的南方,人们把“tra”称为“父亲、爸爸”,也许是粤语或闽语的“爹”(拼音:diē,汉越发音:đa)的变体,而在越南的文化语言中,人们把它称为“cha”(《水虎》故事中,汉越发音“á đa”的“阿爹”被译作“cha ơi”)。这里,“父亲”一词(中国血统)和“父亲”一词(南亚裔血统)仍然在越南语中同时使用,而没有去除南亚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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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越南人和泰国人而言,由于他们在东南亚和平共处了数千年,因此他们互相借用了与农业耕作有关的词汇。得益于此,越南语中出现了诸如运河、沟渠、褪色等词汇,这些词汇并不是越南人民过去农业词汇的全部。这只是一小部分,只是为了丰富越南语而借用的。
研究越南语的历史如何帮助我们了解越南文化的起源?众所周知,在研究“越南文化起源”的历史时,按照史学的原理,那些文化现象必然是被“同时代人”记录下来的。但很多时候,当我们谈论“越南民族的文化根源”时,我们不得不依靠民间传说和10至11世纪甚至更早的中国史书的记载。对我们来说,“民间传说”有一个历史核心;但这并不完全符合历史。至于10至11世纪及更早的中国史书中关于南方越南人社区事件的记载,可以说既不多,又不成体系。但更重要的是,这些记载往往不是亲眼所见,而是道听途说,而且是由一般只居住在北朝京师的文人所写。因此,从大约三世纪开始,越南社会的文化是什么,往往取决于大约三世纪到十世纪的中国学者“记录”或“注释”这些记录的方式或态度。
为了补充或克服这一弱点,在跨学科方法中,除了考古材料之外,撰写史前史的科学家将历史语言学所使用的语言材料视为最重要的信息来源之一。彼得·贝尔伍德教授在其关于“农业社会的起源”的研究中曾评论道:“事实上,语言史告诉我们许多重要的信息,而大多数语言学以外的学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意识到,人类历史的某些方面一定与考古学家基于民族志记录中保存的比较文化记录所做的近似重建截然不同。”他说:“要了解历史上文化和人类学传播的过程,我们需要查看许多不同研究学科的数据。”首先,我们有考古学,它通过地上或地下的物质遗存来研究古代社会……但考古学也有明显的局限性,因为证据往往是零散的,有时甚至非常模糊……其次,我们有比较语言学……比较语言学比考古学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对于活语言来说,比较语言学的语言数据库通常是完整的。这里我仅举教授的案例。彼得·贝尔伍德 (Peter Bellwood) 来阐述他的观点。这是当今史前研究的一个事实。
因此,研究越南语的历史使我们能够重建每个特定历史时期该社区的语言图景2;这样,文化研究者就能“读懂”或“认识”越南民族文化起源的特点。这就是历史语言学,特别是越南语史,对研究越南民族的文化起源以及整个社会的文化起源所做的贡献。
据我个人观察,对于专门的科研内容,国家管理机构往往“请”或“指派”科研机构里有头衔的人,而很少委托给真正的科学家。 Tran Tri Doi 教授评论道。
如何概括越南语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形成和发展过程?正如我们出版的书中所呈现的研究成果,越南语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形成和发展过程可以概括如下。因此,越南语是在与“东山文化”时期相对应的前越南语时期(原越南语)发展起来的,也就是说,使用越南语的居民是东南亚地区的原住民(故乡);古越芒时期(Archaic Vietmuong)对应于越南历史上中国统治的时期;越芒共同时期(Vietmuong common)属于大越国家脱离北方独立的早期;古越南语时期(Old Vietnam)13-15世纪,越南语(越南语)和芒语发展成为独立的语言个体;随后发展为中越南舞台,并逐渐向越南南部扩展,至19世纪中叶,在越南形成了现代越南舞台。在上述各个历史发展阶段中,越南语都蕴含了大量的越南文化信息。随着这样的历史发展,越南语在历史上有了第一种文字——侬文(13世纪),到了17世纪,又加入了拉丁文。侬文的诞生使越南语得到了质的发展,成为越南人生活中的文学语言。同时,本书还通过对历史语言变迁的分析,证明了乐越这个名称是居住在东南亚大陆的孟高棉语族群的自称,其中包括讲越南语的居民群体。
在讨论中我们发现,历史研究是复杂的、持久的,需要长期的投入。那么越南语言史与文化史的关系是否得到了应有的重视和研究投入?为什么?我们认为,越南语言史和文化史之间的关系最近才引起公众的关注。造成这一延迟的客观原因如下。首先,这是语言学领域本身的原因。虽然这一分支是语言学的一个科学分支,但它处于许多不同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交叉点,因此无论从字面还是比喻意义上来说,它都是最复杂和“枯燥”的学科之一。在我们这个“复杂而枯燥”的国家,很少有人致力于此。例如,20世纪最后几十年,为了收集这方面的几篇文章的素材,我们不得不不顾雨季或酷暑,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奔走于广平、河静、义安等西部地区。由于专家数量少,因此没有可供其他科学领域使用的产品。其次,在越南,科学家特别是从事文化起源相关科学研究的人员往往认为,只有历史研究的成果才足以得出最终的结论。直到最近,当跨学科方法被证明能够克服研究中的缺陷时,人们才开始关注比较历史语言学子领域对文化史研究的贡献。但认可是一回事,研究的动力又是另一回事。第三,是负责这一领域的科学管理的人员。

老街市 Pom Han 小学越南语班的学生
因此,当您问“研究投资是否足够?”那我简单回答一下“还没有”。当她再次问“为什么?”嗯,我个人认为,当我说语言史和越南文化史之间的关系仍然很少受到关注时,我解释的三个原因本身就表明了为什么在我国,当介绍越南文化史时,人们对迄今为止的做法和我们已经拥有的文化史的理解感到“有信心”。为了进一步阐述这一点,我们想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如何处理与雒越名称内容相关的舆论。这些才是当前我国推进越南语言史与越南文化史关系研究的真正困难。
面对材料、研究时间、投入有限等诸多困难,您和其他语言学家是如何组织越南语史研究的?
可以说,研究语言史与越南文化史的关系问题,实际上在资料、研究时间、人员聚集投入等方面都面临着诸多困难。如何?差点就放弃了!原因有很多,但最容易辨认的一点是,总体来说,比较历史语言学分支学科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但其研究成果不能立即应用(因为这是一门基础科学),而只能作为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不同分支学科的基础。换句话说,在我们看来,在这个领域,研究是好的,但没有研究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这样的行为,正如我们上面所分析的,本质上是因为我们目前对于越南文化起源问题基于现有的科学结论已经比较“满意”了。与此同时,在周边国家或者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发达的国家,人们的想法却有所不同,并不完全相信现有的对此内容的解释就是科学真理。很有可能会出现国际科学家根据其研究成果,从语言史角度构建有关越南文化史问题的内容。到那时,我们如何做就会立即得到那些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人的认可。我们(以前包括阮太勤教授、潘玉教授、胡海水研究员等)的梦想是比较历史语言学分支能够建立真正意义上的《越南语词源词典》,为越南文化史的研究做出贡献,但这似乎(并且不再似乎)很难做到。
也许一个希望是与对越南和东南亚问题感兴趣的历史语言研究中心合作。但在当今时代,科研合作必须是平等的,特别是资源平等,才能取得平等的成果。同时,在越南,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对于专门的科学内容,国家管理机构经常“询问”或“指派”科研机构中有头衔的人员,但很少委托给真正的科学家。但并不是所有在科研机构有头衔的人都是真正对科学感兴趣并且是科学家。选择合适的科学领域的专家来分配任务会更有效。为此,不仅语言学家,而且科研管理人员也必须携手组织越南语历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