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E楼一同诞生的旋转球喷泉,多年来,每当我深入人文社科大学校园,都成为我熟悉的画面。它是学校后宫整体建筑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么多年,每当学校迎客,它都会勤勤恳恳地旋转。不仅仅是迎客,或许某个不知名房间的负责人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毫不吝惜地打开电路,不惜水电费,让它旋转。它在周围的水柱中旋转,时而热闹顽皮,时而慵懒适度。无论球旋转的速度是快是慢,水喷出的水柱是高是低,每次走进校园,看到水箱运转的景象,我都爱不释手。水象征着生命。石头转动,水流动,这就是运动。而运动意味着存在。运动意味着发展,是创新和创造力的象征。每天走进校园,如果看不到球旋转,我就不会兴奋,也不会感到胸口怦怦直跳。清晨去上课,我看到球在白天睡着了,我上课磕磕绊绊,语速很慢,很容易得罪别人,把事情搞砸。原来,球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学校的象征,是第二颗心脏,紧密相连,默默地控制着我的学习效率。后来有一天,当我走进校园,看到很多人围着水箱,我吓了一跳。一个壮汉拿着一根棍子,不停地戳着水箱。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赶紧走过去,担心地发现球卡住了,转不动了。我开玩笑地问:“它罢工了吗?” 没人理会我这不合时宜、看似“毫无建设性”的玩笑。大家都笨手笨脚地摆弄着杆子,想找个支点把球从窝里抬起来。仿佛生怕那颗粉红色的心被弄坏,握杆的人不敢用力。没有了决定性的支撑,没有了坚实的支点,这项工作似乎毫无希望。那颗印着人文社科大学标志的球就那样立在那里,像是一种挑衅,在向所有人发起挑战。时间不多了,我茫然地离开了。

那天晚上,一位来自广平的记者朋友,也是我的同学,打电话问我一些事情。他原本是一位才华横溢、活跃多年的记者,如今已成为多家主要报纸中部地区专题的主笔。“有什么新鲜事吗?”他问道,我犹豫了一下,“今天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我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我们学校的蓄水池球卡住了。”我的记者朋友喊道:“我的天哪,我头疼,因为官方命令要去长沙,整天都在为各种事情生气,而你却只是在校园里闲坐。哦,你还在教南高吗?老师们都‘慢活’了。”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朋友就挂断了电话。他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工作。我很难过。那天晚上,我喝了一杯咖啡,彻夜难眠。校园里蓄水池球的画面再次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广平朋友的那句嘲讽让我回忆起往事,胡思乱想。如今从事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非常困难。就像我今天下午在校园里看到的那幅图景一样。那幅图景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社会科学和人文大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都必须找到一个支点,为拯救生命、拯救地球做出贡献。阿基米德在研究杠杆原理时曾说过一句名言:“如果你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这番话充满自信,建立在坚实的科学理论基础之上。同样基于类似的理论科学成果,一位美国科学家曾向美国总统提议解散科学院。他认为,自然界最基本的规律已经被发现,问题在于如何应用它们。科技时代已经到来,这意味着科学院已经走完了它的整个历程,履行了它的使命…… 这项提议也体现了阿基米德的精神。但这两句话都显得有些简单。这种简单性源于研究对象本身的简单性。诚然,在某个时刻,人类周围自然世界的规律将被完全掌握。一幅关于物质世界的详尽科学图景将被构建,并达到完美。概念、范畴和科学规律最终将像“网”一样密布,覆盖人类周围的有机和无机世界。唯有人类的“内部”世界,不会被任何科学之网覆盖。人类的社会生活是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人类的精神世界是艺术和人文学科的反思和研究对象。只要人类存在和发展,精神世界就会不断向外展开,成为一个广阔、变化、复杂且无限扩展的世界。对人类自身生活的研究,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表现为一种自我观察的行为,因此很难摆脱主观性和误解。从总体上看,今天的科学与古希腊罗马科学的发展方向截然不同。在那个时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统一于同一视角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同时也是哲学家和语言学家,其中许多人还是诗人。科学朝着专业化方向发展,使世界日益碎片化。哲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学科与自然科学之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鸿沟。胡塞尔和陈德陶那一代的现象学家们惊讶地发现,哲学和精密科学直到中世纪才真正携手并进。在此之前,两者都建立在探寻事物意义的基础上,而不是追求使用事物、利用自然的目的。从伽利略开始,一种新的科学体系形成,主宰着一切。世界以数学的视角被观察,彻底数字化。现代科学只是利用世界。技术进步推动着人类的需求和生活水平的提升,同时也每天都将人类悬在毁灭的深渊上。

什么将拯救人类?一位十九世纪的预言家曾宣称:“美将拯救世界。” 他坚信艺术的变革力量。但这却是十九世纪对道德沦丧的回应。如今,我们面临的不仅是道德的沦丧,还有环境的衰败,以及人类对待自然和同胞的整个态度的沦丧。那么,我们该如何找到应对当前威胁和挑战的答案?什么将拯救人类?在十九世纪,人们仍然相信美学法则。在这个世纪,美也经历了技术变革,这种信念已然枯竭。我们只剩下一种信念,那就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正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将维系这个地球的团结。那个卡住的球体,以及社会科学与人文大学的干部们努力寻找支点、重新激活这个球体的形象,不断萦绕在我的心头。阿基米德或许只想到了一个支点,足以托起地球。至于人文社会科学,或许需要找到更多支点,才能拯救人类的永恒生命和未来发展。它必须肩负起调整科技发展步伐和方向的责任。它必须谨慎、睿智、细腻地化解战争的导火索,缓和宗教和民族矛盾。它必须巧妙地避免崩溃,寻求稳定和安全,就像在水箱旁扶着扁担的人,努力不让球体被划伤或压伤一样。在北方和平的最初几年,河内国立大学的人文社会科学真正展现了其伟大的社会作用。爱国知识分子、学者、老教师和年轻的先锋教师,有的站在这边,有的站在那边,在这场名为“反人文主义——解放阵线”的斗争中牺牲。这场斗争中的是非得失,都是历史的见证。最可贵的是,当时的年轻和年长的社会科学家真正地活出了自己的人生,为国家指明了最合适的方向,为长远的历史觉醒进程预判并创造了前提。当时的人文学科,当时的综合大学,被设想为精神战场,意识形态堡垒。在抗美援朝的岁月中,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也光荣地履行了其崇高的历史使命。但在那场为民族独立和自由而战的激烈斗争中,与科学方法论相关的问题显得过于光鲜,甚至过于简单。斗争的最高目标让我们轻易地将事物的世界划分为两大阵营:正确与错误、红色与黑色、革命与反革命、光明与黑暗。那些从事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研究和教学的人,只要保持革命的信念和热情,就可以在早已划定的意识形态大道上悠然自得地行走。那是一个社会科学在方法论上无需苦苦挣扎的历史时期。时至今日,国家已沦陷,世界体系已发生巨变,从两极格局转变为多极格局,曾经坚如磐石的国际关系骤然崩塌,变幻莫测,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每天都面临着信息风暴的冲击,在选择合适的方法论和信息处理方面面临着突如其来的挑战。真正的社会科学工作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为党和国家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的决策向后人负责。一个国家的兴衰,从宏观角度来看,并不完全取决于科技,而根本上取决于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正是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必须竭尽全力去解答一系列每天都在出现的复杂问题,这些问题围绕着国家主权、国土安全、环境,乃至人格的堕落,以及信仰和人生哲学的危机。社会科学是把生活提升到民主、稳定、发展高度的支点。

当今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教师面临的挑战在于克服各种矛盾,实现教师身份与科学家身份、教学与科研、培养直接政治意识与创造思维方法和科学世界观之间的和谐统一。职业和教学领域的扩张(以满足日益涌现的社会需求)不可避免地导致科研的分散。一个具有区域和国际地位的研究型大学模式,不允许我们学校永远生活在意识形态堡垒的传统中,而必须屹立于科学城堡的骄傲地位……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即将过去。2009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是什么?对我来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可能是那天校园里的水箱。我也不指望球总是在水里旋转。我没有把球浪漫化。因为它对我来说太熟悉了,我把它当作同事:去上课,开会,也休息。球旋转,累了就停下来,休息,思考。但尽管它的想法和我不同(像球一样思考),它也认为:没有人强迫它去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