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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难忘的时光

2017年8月29日,星期二,16:58

西南边境战争结束至今已近 40 年,但它仍然给我留下了许多难以磨灭的印象,包括士兵与平民之间的纽带、战友之间的情谊,以及我们军官和士兵为战友牺牲的勇敢精神。

1977年10月26日,我在河内市青池郡大金乡应征入伍。最初,我被分配到第520师工程兵第252团。

在太原省大子村的训练对于像我这样的来自河内的士兵来说,无比艰苦。除了熟悉武器弹药外,我们还要在周六和周日进山采竹笋、收集柴火、砍芦苇来搭建临时住所。

我第一次离家,也是第一次连续几个月只能吃木薯而不是米饭。我们的饭菜主要就是木薯汤、竹笋汤、炒竹笋和盐;肉和鱼很少见。因为我吃太多木薯,太想念米饭了,有一天,胖山和他的朋友们邀请我去吃饭,希望能吃到鸡肉或者至少是猪肉。但当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一锅刚煮好的米饭和一盘白盐。

食物匮乏,但更糟糕的是得了疥疮和癣。我们这些新兵,可能是因为不熟悉环境,大多都染上了疥疮和其他皮肤病。幸好,当地人建议我们煮沸三叉树的枝条,用煮沸的水洗一两次澡,疥疮就治好了。至于癣,他们建议用未成熟香蕉的汁液,但并非所有人都痊愈。

白天,我们匍匐前进,翻滚跳跃,学习射击AK和CKC步枪。到了晚上,无论何时,只要空袭警报响起,我们就必须立刻起身进行户外活动,穿越各种地形,包括丘陵、山脉、茂密的森林和开阔的田野。

也正是由于这些临时性的野外演习,我们才救了来自永福省的少数民族士兵孙(Sỉnh)。他当时着了凉。那天晚上,空袭警报响起,我们发现孙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们全班同学运用观察所得的经验,立即冲上前去,用药油按摩他的太阳穴,揉搓他的手脚,并进行人工呼吸。我不知道是哪种按摩方法起了作用,但几分钟后,孙恢复了意识。1978年9月27日,在飞往北方治疗伤口的途中,我再次遇到了孙。他告诉我,在1978年6月初的第一次战斗中,他失去了右手,还受了其他几处伤。战场经验非常重要;我后来了解到,新兵在第一次战斗中往往会伤亡惨重。

1978年5月3日,我们需要兑换货币的时候,正在宣光省溪山口砍竹子。听到消息后,小队派人下去兑换,但等他们赶到时已过午夜,已经兑换不了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只能靠盐腌野菜充饥。那段时间,溪山口的森林茂密,树木一直延伸到山脚,野菜也长得格外茂盛,鲜嫩翠绿,如同刚种下的卷心菜。人们经常看到成群的野鸡在山间飞来飞去。每天晚上,当地人仍然会去猎鹿和麋鹿。

我跟永福省的两个小伙子是好朋友,一个叫明,另一个叫唐。

有一天,我们三人一起在森林里。唐在山脚下采竹笋的时候,明悄声对我说:“看看唐的眼睛,他注定活不了多久。”我当时很惊讶,并不相信。然而,听他这么说,我仔细观察了唐之后,发现他的左眼有点斜视,眼睛看起来和别人不太一样。唐于1978年7月去世,真是令人惋惜。据说,多亏了他的训练,即使有斜视,唐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射手,并被选入狙击小组。那天下午,狙击小队正向一个高地哨所行进。行进途中,突然一阵子弹呼啸而过,唐腹部中弹,鲜血直流。通常情况下,如果能及时得到急救,像唐这样的伤只需要在医院待上几个月就能痊愈。对唐来说不幸的是,虽然通常会有直升机从国内前来接走重伤士兵,但那天却一架直升机都没来。士兵和运输队抬着唐整整一夜,直到早上将近六点才到达团部外科站。放下担架后,他们才意识到唐因为失血过多早已昏迷过去。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我的训练岁月。我们连队的政委来自义安省,身材矮壮,面容严肃,嗓门洪亮,但他的文化程度不高。每次他在食堂公告栏上发布通知,我们都只能看到字迹潦草、拼写错误百出的字迹。部队里像我这样高中毕业的士兵不多,所以我经常被安排去纠正指挥官公告中的拼写错误,而且每周初还要站在全体官兵面前背诵十诫和十二条纪律。

1978年5月中旬,大部分新兵在南下前都获得了休假。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被调到内排机场,负责浇筑混凝土,延长跑道,以便大型军用运输机(运载炸弹和坦克)能够降落。我们的伙食通常是两三块手掌大小的面粉和煮熟的空心菜,有时还带着发黄的叶子和根茎。蘸酱总是用烧焦的米饭拌盐。但对我们这些士兵来说,这是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下午我们可以尽情地踢足球,或者去采摘手指大小的小蘑菇,煮成汤,汤的味道非常甜。内排机场很大,长满了高高的草,开阔的田野,远离任何民居。跑道中央有一栋两层楼的建筑,上面架着一根高高的天线。我猜那是飞机起降的控制中心。一天傍晚,来自永福省的唐冒雨外出。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带着满满一袋青蛙回来了。我们饿极了,就把它们剥皮,只取了两只蛙腿加盐翻炒,但它们因为缺乏调味料且鱼腥味太重而无法食用。

1978年5月底,我们意外地获得了三天假期,为即将到来的南方之行做准备。那年夏天,凤凰木竞相绽放,蝉鸣声响彻街头巷尾,与越南之声电台中午播放的童谣《蝉鸣,夏天来了》交相辉映。假期里,我趁机拜访了战友和朋友们,并与我的高中挚友告别。离别令人百感交集,思念之情也从未消散。我永远都会记得她美丽的笑容、明亮的双眸,甚至她泡的茉莉花茶那淡淡的香气。那时候,像我们这样的年轻士兵,大多都爱上了自己的眼睛;我们不敢表白,甚至不敢牵女孩的手,尽管我们知道那句老话:“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说你爱他/如果你不爱他/就一次性地说出来。不要模棱两可/不要让你的心渴望你不爱的人。”

1978年5月23日,师里的装甲车把我们所有新兵从内排机场送到甲八火车站。当晚8点左右,我们登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

1978年5月26日,我们抵达了隆平基地,也就是第341师的驻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基地,四周都是铺好的公路;据说汽车沿着这些公路行驶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公路之外,杂草丛生,齐腰高,所以我们只敢走狭窄的小路,因为偏离路线可能会踩到地雷。

我们部队在那里待了大约三天,然后被送到西宁省庄邦县曹沙村的当地居民家中,继续进行为期两周的训练。在此期间,我们学习了各种战斗技能,例如排雷、射击各种武器,包括带光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榴弹发射器和M72火箭筒。

晚上,闲暇时,我们会出去喝甘蔗汁,和姑娘们攀谈。这里的人大多信奉天主教,有些是河内金莲村的村民,1954年从河内迁徙而来。我家隔壁是曹舍村村长的房子,他也是从河内来的。他妻子四十岁左右,走路有些蹒跚,但面容慈祥,依然保留着许多年轻时的风韵。他们的十个女儿都很漂亮,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同圣母玛利亚一般。三个姐姐,十七八岁到二十出头,个个美艳动人,说话轻声细语,魅力十足。她们都很敬重来自河内的士兵,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家乡;而且,河内士兵皮肤白皙,勤劳肯干,举止得体。她们很同情我们这些即将奔赴战场、却只能吃小米当早餐的士兵。附近的住户轮流煮米饭,换我们种的小米。他们也用这种方式帮助我们减轻日常的艰辛。第三个女孩名叫琼贞,她活泼好动,平易近人,喜欢听我讲北方人民的生活和活动,也喜欢听我的朋友和战友们的故事。琼贞知道我这个列兵每月只有5越南盾的零花钱,有一次她偷偷塞给我一些钱,坚持要我收下。去柬埔寨之前,村长夫妇请我们小队吃了一顿饭,有米酒、牛肚和猪杂。饭后,他们还给我们喝了椰子水和甘蔗汁,帮我们醒酒。

第二天早上,就在巴士即将出发前,她到了。我们见面时,她柔软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粗糙的手也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的眼睛红肿,泪水盈眶,她避开了我的目光。她把一份礼物塞进我的手里,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一路平安,有空就来看我。”我想让她多待一会儿,安慰她,但还没来得及,她就匆匆离去,像一阵风似的,留下我心中五味杂陈,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树丛中。

1978年6月底,我们行军穿过本索伊,增援师部各部队。我被分配到驻扎在柬埔寨的第341师第3团第7营第4火力连的82毫米迫击炮排,该排距离越南边境约20公里。

 

从我们踏入柬埔寨境内,经过芽上路口的那一刻起,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便响彻四面八方。越靠近前线,炮火声越发猛烈,爆炸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路边堆放着各种已拆除的地雷,大多是大小不一的反坦克地雷,比盘子还小。稻田里到处都插着警示桩,提醒人们注意地雷。

在车里,我们谁也没说话,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残酷的阶段,一场生与死的对抗。

抵达新部队后,我们几乎每晚都睡在掩体里,每个掩体通常住两到三个人。如果是在前哨站,时间比较充裕,我们会建造A字形掩体;但在正常的作战行动中,我们只能挖掘半淹没式掩体。掩体挖到大约两掌深,不能再深了,因为水会涌上来。然而,有时我们睡得正香,却会突然惊醒,感到寒冷,才发现水已经上涨,把我们浸透了。睡在这些掩体里,有些夜晚我的腿会麻木,而且一整天都无法控制它们。

从那时起,我们的衣服上都必须绣上我们的名字、出生年份和部队番号。我们所有的衣服和个人物品都被装进塑料袋(被称为“蛇袋”),这种袋子能装10公斤大米,里面装着帐篷、降落伞吊床、一套长袍、一套内衣、一条毛巾和一支牙膏。我们士兵的背包是用一段降落伞绳做的:将绳子的两端在袋子的两个角上系在一起,对折后,再绕在袋口系起来,就成了一个背包。那些没有参加过西南边境战役的人,很难想象士兵们会使用这种实用的背包。

我在哨所的第一晚。由于枪声不断,我昏昏欲睡。突然,班长毫无预兆地叫醒我,让我接替另一名士兵站岗。当时是凌晨三点,下着雨,一片漆黑。我赶紧披上一块绿色塑料布,匆匆跑到外面。哨所是一条大约60厘米深、1米宽的战壕,周围堆着一个20-30厘米高的土堆。我领到了一支AK步枪和大约10枚手榴弹,包括美制鸭嘴榴弹、匈牙利制棍式手榴弹,还有一枚已经埋在前面的阔剑地雷。从老兵那里领到武器和指示后,我就独自一人待在那里。我努力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观察和倾听,但天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枪声、雨滴淅沥的声音、草木沙沙的沙沙声和蚊子的嗡嗡声。蚊子四处飞舞,黏在我的脸上和手上。我不敢拍打它们,怕暴露位置,只好偶尔搓搓脸和手,试图把它们赶走。只有当远处传来一阵枪声时,我才能看清前方开阔的景象:深厚的稻田,杂草丛生,齐膝高。更远处是一条高高的沟渠,敌人在那里设置了路障。我的右侧,更近的地方,是一片高大的棕榈树,敌人就驻扎在那里。时间过得很慢,但我像我的战友一样,努力再坚持一会儿,好让他们能休息一下。大约五点钟,天亮了,我隐约看到波尔布特士兵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了光亮,我终于可以主动出击了。

我在这里驻扎的两天里,我的小队成员,大多来自义安省和河静省,都是1974年入伍的,他们指导我如何熟练使用82毫米迫击炮。他们给我布置了瞄准、调整射程和方向等任务,还教我如何通过在炮弹尾部加装发射药来增加装药量。我还了解到,饿的时候可以吃一些82毫米炮弹的发射药,味道略甜。此外,我还学会了一种非常有效的疥疮治疗方法:将82毫米迫击炮弹的发射药粉末与清洁火炮的润滑油混合。

我的82毫米迫击炮班有九个人,我是其中最年轻的。班长来自太平省,圆脸,矮壮。副班长来自义安省,黝黑的脸上布满麻子,胡子拉碴,但他才华横溢,心地善良,酷爱读书,情感丰富,善于交际。在我把信寄给我的爱人之前,他给我看过几封。他写的那些情书,与他的心情和所处的环境都完美契合。信里,他开心的时候,仿佛心花怒放,百花齐放,树木葱茏;他为情所困,悲伤的时候,仿佛天地风雨交加,道路泥泞不堪……

连长来自义安省,政委是来自海防永宝的Vien先生。说实话,我们班里,义安人和河静人我根本分不清,因为他们的口音都很难懂,听起来又很像。大家都问我:“你是河内人吗?住在市中心还是郊区?” 我就说:“我从一岁起就住在河内栋多区。” 我家对面就是栋多山,那是十八世纪末清朝入侵官员和士兵的墓地。六七十年代的河内就像个小镇,到处都是茅草屋和竹墙。可以说,那时候的河内是一座湖泊池塘之城,湖泊环环相扣,螃蟹鱼儿成群,下雨也不会泛滥。当时的东多地区人口稀少。我们刚入学时,学校很少,所以只能在南东教堂上课。电影院也很少,我们经常在姜上和龙边的田野里看电影。那时我对河内最难忘的印象,是沿着电车轨道从还剑湖到河东绵延的成排高耸的古老木棉树,夏天时,红色的木棉花落满街。

1978年7月1日晚上7点,我们接到命令,每人携带两包干米,并携带40-50公斤武器弹药。晚上8点左右,大雨倾盆,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在侦察兵的引导下,部队悄无声息地深入敌后基地。部队以纵队行进,后排的人偶尔能瞥见前面的人,严格执行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指挥官下达的三项命令之一:“快走!停!卧倒!”

为了到达集合点,我们不得不穿越许多田地,有时走在堤岸上,有时穿过稻田,衣服湿透了,沾满了泥浆。早上五点,队伍停了下来,我们默默地挖起了战壕。我们估计,绕了大约20到25公里的路。

5点30分,我方105毫米火炮对敌方阵地进行了集中炮击。炮弹四处爆炸。敌方阵地被硝烟和烈火吞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炮火过后,我方步兵分批推进。炮兵连随后定位敌军射击阵地,为步兵提供掩护。先是机枪声,接着是12.7毫米机枪,然后是DK75榴弹炮。我迅速按照班长的指示调整迫击炮的方向和射程。听到迫击炮有节奏的“咚咚”声后,我冲向白蚁丘,观察敌军的射击阵地。几分钟后,我稳住阵脚,敌军火力再次向我们阵型猛烈袭来。轰!一枚B41火箭弹击中了我藏身的白蚁丘;泥土掩埋了我,幸亏有头盔保护,我毫发无损。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敌军的12.7毫米机枪和B41火箭弹冒出的蓝色烟雾。我估计了距离,并凭借记忆中的射击角度,再次调整了迫击炮。炮声再次响起,炮弹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雨点般落在敌人的背上。不得不说,这些家伙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每次开火后都能迅速转移阵地。突然,一声呼啸和一声巨响,我刚躺下,一枚炸药弹就落在了我们小队,灼热的火焰和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这枚炸药弹炸伤了我们小队的两名战友,其中包括平时和我共用一个掩体的黄。战斗随即陷入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事实上,我们每发射一枚炸药弹,他们就会还击两三枚。由于我们还没能摧毁敌人的75毫米炸药炮和12.7毫米机枪,我们小队的推进举步维艰。

八点钟,两辆坦克作为增援抵达,一些士兵爬上坦克,我们其余的人紧随其后,发起猛烈进攻。敌人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我们紧追不舍。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裤子和黑色短袖衬衫的男人用绳子拖着一名阵亡战友的遗体,消失在灌木丛中。进入他们的食堂,我们发现几个用棕榈叶编织的长方形篮子,每个篮子里都装着大约三碗还温热的米饭,上面放着两条干鱼,每条鱼大约两指宽。

战斗结束后,我们重整旗鼓,我连队有一人阵亡,四人受伤。我的小队因射击精准、火力集中、有效支援步兵而受到指挥部的表扬。我听说,许多像我一样新加入团里的士兵都在这场战斗中阵亡或负伤。

第二天早上,连长把我叫去,指派我抓捕连里的逃兵。他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会游泳吗?”我回答:“会,长官。”他展开一张柴桢省的地图,给我指了一条过河到越南边境的捷径(我不知道那条河的名字),并以地图上一片高大的绿树丛作为目的地。我把AK步枪挎在肩上,腰间别着一枚美制手榴弹,然后边跑边抄近路过河。大约半小时后,我到达了河岸。我脱下几件长衣服,用随身携带的尼龙布包起来,藏在灌木丛里。

我纵身跃入河中,凭借着蛮力却缺乏经验,右手划水,左手高举步枪,高高举过水面。游了一小段距离后,我的手臂开始酸痛,步枪也开始下沉,我不慎呛了几口水,只好放弃。回到岸边,我十分焦虑,因为任务没完成,步枪也丢了;违反战场纪律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我确定了步枪掉落的位置,游过去,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双手探寻。河水浑浊,但只有两米深。第一次潜水一无所获。我不得不潜入第三次才找到步枪,紧紧抓住它,游回岸边。这真是一次难忘的教训,一次死里逃生。

为了弥补耽误的时间,我像个业余足球运动员一样拼命奔跑。在芽上路口附近,我遇到了一位来自我连队的退伍老兵,以及一些被拦在那里的新兵。我上前和他攀谈,劝他回部队。他说他是第74团的士兵,最近休假结婚,妻子已经怀孕。他还提到,他们连队有三名士兵回家结婚,其中两人已经阵亡。他拒绝回部队,同意被护送到巴登山加入师部征兵队。

我下午四点左右回到部队,向连长和连政委汇报了此次行程的结果。他们鼓励我说,虽然我没有抓到任何逃兵,但我已经完成了任务,我的士气依然高昂。

我们在这里驻扎的几天里,除了加固战壕,我们还四处闲逛,砍下椰子树的树梢当蔬菜吃,也捕鱼。这里鱼类丰富,主要是罗非鱼和黑鱼。柬埔寨的稻田地势相对平坦,灌溉渠众多,非常适合耕种。其余地区地势较高,地势较高的地方以及道路两旁都长满了高大的棕榈树,其间点缀着带刺的竹丛。

在我途经的所有地区,我看到的都是被拆毁的房屋和被砍掉顶的椰子树。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任何坟墓,只偶尔看到一些摆放着骨灰瓮的神龛。

1978年7月6日早上6点,我们发动了师级进攻。我的团配属了坦克和M113装甲车。上午9点,我们得到了己方飞机的进一步空中支援,飞机向敌方阵地投掷了炸弹。

部队的进攻相对成功。到中午时分,我们已经攻占了几个敌军村庄。我的部队里有一些人受伤,主要是因为踩到了地雷。任何踩到这种地雷的人都会失去双脚,小腿也会被炸断,只剩下骨头。

中午时分,全班聚在一起吃米饭,配着一锅用罐头鸡肉熬成的鸡汤,以及用猪油炒的椰芽薄片。饭吃到一半,突然一声巨响。数十枚炮弹如雨点般落在我们连队的阵地上。大家迅速分散开来,躲进掩体;所幸无人受伤。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是被自己炮兵调整瞄准时射出的流弹击中了。几天后,我们得知驻扎在我们附近的105毫米炮兵连也被我们几枚炮弹击中,三名士兵受伤。战争中,炮弹和流弹难以避免,但我们依然感到悲伤,依然会想:“要是……就好了。”

那天早上,我团推进的方向总体上比较有利,而其他团则遭遇了诸多困难。一个营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三名士兵。同样在这个方向上,我团的两辆T-54坦克也被敌军火力摧毁。后来,仔细检查烧毁的T-54坦克时,只见熔化的钢铁上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小孔,而里面的士兵却已被烧成焦黑。

1978年7月7日中午,班长指派我和另一名战友去增援前哨阵地。我们从棕榈树丛中爬出来,迎面而来的是高堤上敌人的猛烈炮火,溅起的水花四溅。敌人的枪声有时猛烈到我们不得不后退,趴在地上装死。这时,我们感到彻底的无助,生命垂危,只能依靠钢盔的保护。每当枪声停歇,我们就继续匍匐前进。快到树丛时,我们看到了血迹,我的右手摸到了一根绿色的电线,那是用来引爆地雷的。我感到一阵电流穿过全身,不由得后退,准备一旦听到雷管爆炸就立刻趴下。

我们改变方向,迅速钻进灌木丛。战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来接应我们。搜寻了几分钟后,我们发现了三名被狙击手击毙的士兵。仔细检查外围区域后,我们又发现一名受伤的士兵,他血流不止,神志不清。他胸部中弹,弹孔只有手指那么大,但背上的伤口却像碗底那么大。包扎好伤口后,我们把他抬了出去。

与进城的路相比,出城的路更加艰辛残酷。我们必须抬着担架沿着一条狭窄的单行道行进,道路两旁是稻田,敌人的枪炮声不绝于耳。子弹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四溅。枪声过于猛烈时,我们便互相催促,赶紧把担架放在路上,然后滚进稻田里。或许是因为剧烈的颠簸,受伤的士兵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从他口中得知,他来自义安省,他的女朋友正在国外留学。

幸运的是,在那危急时刻,我方迫击炮和12.7毫米机枪的轰鸣声和噼啪声提供了火力支援,它们持续不断地向敌方阵地射击,将其压制住。趁此机会,我们两人互相喊着抬着担架跑,全然不顾敌人的追击和枪林弹雨。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那位来自义安的士兵伤势究竟有多严重,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和临终前提到的那个女孩在一起,但我仍然相信他还活着。我希望世界继续运转,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1978年7月7日之后,我在连队指挥部,特别是政治委员维恩那里,变得更加出名,他对我很器重。我们连队只有一支K54手枪,一直由他保管。每次他派我执行任务时,都会把这支枪交给我,以防敌人伏击。多亏了这支枪,我才有机会用它开了几枪,但目标并非波尔布特的士兵,而是鱼和鸟。通过那次经历,我意识到,如果没有经过适当的训练,用K54手枪很难击中目标。

1978 年 7 月,我的第 341 师与第 4 军第 2、7 和 9 师以及胡志明市的两个地方陆军团协调作战,在从西宁到坚江和同塔的边境地区与敌人进行了不懈的战斗。

这段时间,士兵们的伙食有所改善。早餐通常是一条面包配盒装牛奶。面包是从西宁运来的。午餐和晚餐仍然是米饭,但煮熟了(煮米饭的话,我们通常直接用稻田里的水浇在米上,等一会儿米泡发后就吃)。趁着战场上的空档,我们分工合作,用各种方法捕鱼,有时甚至用手榴弹。如果捕到的鱼有剩余,我们就晒干留着以后吃。

然而,我们与敌人仍然陷入僵持。我方部队与敌方部队之间的边界只有几百米。双方都能看到对方,战场上从未安静过,死亡时刻潜伏在炮弹、狙击手和地雷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亲眼目睹了我的班长,一位来自第74团的士兵,他从战役初期就与敌人作战,曾两次受过轻伤,却谨慎得近乎滑稽。在我们的前线,子弹来回乱飞,既有目标明确的,也有随机的。当我们正常地从一棵树移动到另一棵树时,他会蹲下身子,嗖地一声从一棵树跑到另一棵树。

在我的连队里,从指挥官到普通士兵,我们是一个紧密团结的整体,不分年龄和军衔。我们彼此深爱,乐于分享喜怒哀乐,愿意为彼此生死。这只有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下才有可能实现:我们早上一起吃饭,但到了晚餐时,有些人就不见了,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为了战胜自己和战争的残酷,我们始终牢记:子弹应该避开人;而且,即使敌人开枪,也未必能打中我们;即使打中了,我们也未必会死——更诗意地说,我们会死得很惨,但我们会活得光荣。

7月10日中午,公司里最强壮的男人梅特在灌木丛中洗澡时,被一颗流弹击中心脏。死神来得如此突然,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

几天后,我连12.7毫米机枪班的班长被敌人活捉了。那天黎明,他的小队奉命掩护狙击小组在高处哨所作战。班长肩扛AK步枪,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有的扛着枪管,有的扛着枪架,有的扛着弹药。突然,波尔布特的士兵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击倒了班长,其他人则向小队胡乱开火。士兵们四散奔逃,用手榴弹反击,但由于突袭毫无预兆,加上缺乏冲锋枪,手榴弹也只有几枚,他们根本无法救出班长。当晚,他们把他吊在树上,浇上汽油,活活烧死了。在柬埔寨战争中,波尔布特的士兵从不留下俘虏。我们的士兵一旦被俘,最终都会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所以,在前线,无论我们去哪里,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总是随身携带一枚手榴弹,把它当作最后的手段,决心不让它落入敌人手中。

1978年8月,连队补充了十几名新兵,他们是第78批新兵。我的小队里来了两个来自义安省的年轻人,名叫雄和孟,个子都很矮小,体格轻盈,一副书卷气十足的样子。我被指派指导他们。从那时起,他们就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到8月中旬,我们已经并肩作战过好几场了。小规模战斗中,我们会在晚上八九点潜入敌后,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再投入战斗。而师级或军级的大战,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我们部队不仅会动用坦克和装甲车进行协同攻击,还会出动飞机轰炸敌方阵地。

 

1978年8月5日,我和洪、孟的运气不错。那天下午五点左右,天色渐暗。我们部队接到命令,要向敌方阵地靠近,准备第二天早上发起进攻。我们三人沿着一条穿过干燥草地的路走着,我走在前面,背着十几枚迫击炮弹。洪和孟跟在后面,也背着差不多的弹药。也许是因为他们不习惯背重物,肩膀都肿了。所以我不得不放慢脚步等他们。突然,两个炊事兵扛着一口大军用炊具从我身边跑过。就在我刚跑过五六步的地方,一声巨响——地雷爆炸了。我抬头一看,只见那两个人倒在了不同的方向,浑身是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脖子上扎着一块炸药,鲜血汩汩流出。无意中,那两个人和炊具挡住了我们三个。

到1978年8月底,在我方部队方向,敌军已被击退并重整旗鼓,退守到斯瓦伊里恩镇对面的普拉克西特桥脚下。但他们进行了顽强抵抗,并多次反击,企图夺回控制权。我方也伤亡惨重。

1978年8月25日下午,对我们来说是难忘的一天。连队指挥部指派我和洪、孟一起,把六箱弹药运送到驻守在十字路口的12.7毫米机枪班。凭借我的经验,我提醒洪和孟每人腰间别上一枚美制手榴弹。临行前,连队政委维恩仔细提醒我带上AK步枪,但我当时觉得太累赘;再说,我们哨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就没带。后来,我后悔莫及。之后,我们三人前往哨所。离村子几百米远的地方,我们看到几辆T-54坦克和37毫米火炮排列在路两旁,正朝着敌人开火。我们确信敌人还很远,便悠闲地走了过去。又走了两三百米后,我看到右边有两个浑身泥泞的侦察兵。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我们的前哨。从他们身边走过大约一百米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们继续前进,看到连队指示的哨所就在路中央,大约三四十米远的地方。这时,孟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兄弟,米恩!”我吓了一跳,停下来倾听;果然是一个高棉士兵的声音。我大喊着快跑。我们往后跑了几米,然后12.8毫米的炮弹就追了上来,炮弹爆炸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我清楚地记得,我迅速跳进路左边的沟里,雄和孟也跟着跳了进去。炮弹击中路边棕榈树的声音震耳欲聋。那一刻,我们最害怕的就是他们会追上来;我们很难逃脱,因为我们没有武器,只有三枚手榴弹,而且他们两个缺乏实战经验。我躲在一棵棕榈树后,冷静地观察并拔掉一枚手榴弹的保险销,同时命令道:​​“把手榴弹都给我。”然后,我让那两个男孩先撤,自己则跟在后面警戒并伺机拦截。我们三人拖着三箱弹药穿过泥泞的沟渠,敌人则继续追击射击。走了大约一百米后,我就筋疲力尽,那两个男孩可能更加惊魂未定、疲惫不堪。我意识到撤退速度太慢,那两个男孩似乎也快要精疲力竭了,而且仍然担心被追赶,于是决定把三箱弹药埋在泥里。我们每人肩扛一箱弹药,沿着棕榈树行进。雄跑在前面,而曼则时不时放慢速度,仿佛在等我。幸运的是,路边的树木为我们提供了掩护,敌人不敢追击。当我们到达部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向连长报告说,我们的12.7毫米机枪被敌人缴获,换成了他们的12.8毫米机枪。幸运的是,我们三人没有被活捉。我把事情经过汇报了一遍。政治委员维恩听后勃然大怒。他立即用无线电呼叫营长,语气充满愤怒:“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吗?你差点害死了我的三个士兵!”

随着国庆节临近,我们领到了额外的罐装牛奶、啤酒和五包美国鲁比牌香烟。1978年8月28日晚,我的部队在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情况下接到命令,将哨所移交给友军部队,然后登上一辆雷奥卡车(一种大型美军运输车)返回西宁镇,庆祝1978年9月2日的国庆节。第二天下午,我们和当地的年轻人踢足球。由于很久没踢球,加上体力消耗殆尽,我们一球未进,输掉了比赛。

1978年8月30日清晨,我趁机拜访了我们在训练期间居住的曹沙村的几户人家。我首先去了乔贞家。我大声地向他们问好:“叔叔婶婶,你们好!”乔贞的父亲狐疑地看着我,问道:“那是光吗?”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几秒钟后,他走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我,上下抚摸着我。这时,我听到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我向大家问好后,走近她;她还在哭,眼里噙满了泪水。从她口中,我得知这是她第二次因为我的出现而哭泣。她告诉我,大约一个月前,一支来自柬埔寨的部队返回,她打听我的消息,得知我已经阵亡。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是她,还有许多其他人也为我哭泣。她的家人和我拜访的其他家庭都邀请我留下来吃饭。为了感谢大家的热情款待,每个家庭都吃了一点东西,喝了半杯葡萄酒,然后返回部队准时参加点名。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在 1978 年 9 月 2 日在西宁镇休息几天,但由于前一天接管我们阵地的团失去了前哨,1978 年 8 月 30 日晚上 10 点左右,我们被 Reo 卡车接走,送往柬埔寨。

1978年9月2日之后,我们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军级攻势。几天后,我们收复了波尔布特部队在8月底占领的领土,并收殓了数十名阵亡士兵。更令我们悲痛的是,我们还得知,在这些阵亡者中,有几名受伤的士兵被敌人俘虏,后来被截肢,最终痛苦地死去。

大约在 1978 年 9 月 14 日或 15 日,我被连队指挥部召集,担任总行政官兼副连长,负责后勤以及与部队伤亡士兵有关的事宜,接替一名中尉总行政官,他将被调任到另一个连队担任连长。

听到这个消息,我既欣喜又忐忑。欣喜的是,我的晋升如此之快,超乎我的想象。欣喜的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面对战场的硝烟烈火。但我也十分担忧,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即将到来的工作,毕竟这将是我第一次管理几十个人。此外,想到要离开那些与我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心中也涌起一丝伤感。

奉连队指挥部之命,我与首席行政官会面了几十分钟。我简要评估了部队的粮食、武器、弹药以及伤亡人数。会面期间,我得知部队伤亡人数超过60人,超过了最初的兵力规模和目前的兵力规模。得知我是首席行政官后,几位班长走过来自我介绍,并礼貌地请我帮忙存放一些物品。我不知道他们会送来什么,但我猜想他们会送来一些他们收集的贵重物品。

几天后,由于部队事务尚未安排妥当,原首席行政官尚未返回新部队,所以我回到了我排的前哨站。

1978年9月25日晚8点,我们接到命令潜入敌方阵地掩护。敌人盘踞在前方村庄,周围环绕着成排的棕榈树。此时月光皎洁,行进较为顺利。然而,由于天色尚亮,我们偶尔会被敌人发现,他们猛烈开火,迫使我们匍匐前进,躲避子弹。

1978年9月26日清晨5点30分左右,天刚破晓,我们就发现敌军的踪迹潜伏在村庄里。我方105毫米火炮和坦克向敌军阵地开火后,我们冲过齐膝深的积水田野,一边推进一边向他们射击。M113装甲车为我们提供了火力支援。车上的12.7毫米速射机枪以密集的火力猛烈轰击敌军阵地。几分钟后,我们稍稍稳住阵脚,但敌人的105毫米火炮、75毫米高射炮和迫击炮随即向我们倾泻猛烈的炮火。敌军炮弹在我们周围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泥土、水柱和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有时,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我们只知道,一旦听到头顶传来“呼呼”的声响,就得赶紧趴下或者冲进炮弹爆炸留下的弹坑里。我正穿过稻田,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呼呼声。我赶紧往下冲,但还没来得及接触到水面,就听到一声巨响——炮弹爆炸了。泥土溅了我一身,我的右手和右腿都麻木了。鲜血从我的右手涌了出来。爆炸过后,我试图站起来,但又摔倒了。雄和孟赶紧跑过来扶我起来。站起来后,我看到右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有一个105毫米炮弹留下的弹坑。这枚炮弹炸伤了我们班的四个人:班长、我、雄和孟。炮弹爆炸时,班长离我大约十米远,但他伤得最重,失去了双腿。后来我听说他牺牲了。相比之下,洪和孟的伤势较轻,两人身上都只有几块弹片。洪的伤口最重,在右肩;孟的右乳头上嵌着一块弹片。听到我们受伤的消息,班里的弟兄们立刻过来帮我们包扎伤口。看着我的伤势,其中一个弟兄甚至说:“恭喜你,你活下来了,可以回家了。”

伤口暂时包扎后,我们被送往团里的野战外科站。到中午时分,站里已经有几十名伤员,散落在各处。医生们在那里检查了我的伤口,并重新包扎。

当天下午3点,一架直升机把我们送回新山一国际机场,然后一辆车把我们送到胡志明市的175医院。除了我和雄、孟之外,我还看到飞机中间挂着三副担架,每副担架上都躺着一名重伤士兵。

从那时起,我从战火的硝烟中走出来,回归了正常生活,但我从未忘记战友们的面容,也从未忘记在西南战线牺牲的烈士们。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和保护,我才能活到今天,并有机会讲述这些故事。

                                                       河内,2015年秋冬季

buixuanquang58@yahoo.com.vn

作者:裴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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