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越南——从对抗到合作：一种历史文化视角

1. 许多研究者认为越南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作为历史的宿命，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越南人民不得不不断面对来自强大帝国的侵略战争。在《越南历史的多元一体性历史学教授潘辉黎曾总结道：不仅传说中记载的雄王时期抗击外敌入侵的战争，仅从公元前3世纪抗秦战争到1975年，越南人民为了保卫祖国就经历了15场战争。其中，12场抗战取得胜利，3场战败。这些失败的抗战给越南历史、文化和社会带来了许多严重的后果。[1]。

从以上概述可以看出，公元前179年越南人民抵抗赵大入侵的斗争失败，导致长达千年的中国统治；直到公元938年，吴权领导的白藤战役胜利后，越南才获得独立。1406-1407年胡朝抵抗明朝的斗争也以失败告终，导致越南被明朝统治二十年（1407-1427）；1802-1945年抵抗法国殖民统治以及1885-1896年抗法战争也均告失败，越南人民遭受法国殖民统治长达八十余年（1858-1945）。这些都是越南历史上悲惨而黑暗的篇章！

值得注意的是，在被占领时期，尽管遭受剥削、压迫，损失惨重，越南人民从未屈服。他们始终奋起反抗，坚持不懈、英勇无畏地争取独立和自由。越南人民总共发动了200多次起义和民族解放战争。抗击外敌入侵的时期长达12个世纪，占越南历史的一半以上。几乎每个世纪，越南都不得不与侵略者作战。例如，在13世纪的30年间（1258-1288年），在陈朝的领导下，大越军队和人民不得不三次抵抗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蒙古-阮氏帝国的扩张和侵略野心。[2]18 世纪，越南人民在 5 年（1784-1789 年）间，不得不同时与北方的清朝和南方的暹罗作战。[3]总的来说，在保卫祖国的战争中，侵略者的兵力往往远胜于己方。许多战争也清楚地表明了侵略者吞并和破坏的目的，其中最具体的体现就是企图同化和摧毁文化遗产。可以说，在亚洲国家历史上，很少有国家像越南一样，面临着如此严峻的生存挑战。为了生存、发展并拥有足够的力量抵抗外敌入侵，越南人民必须团结一致，坚守爱国主义精神，并牢记捍卫领土主权和文化认同的意识。[4]。

显然，越南的历史不仅是战争史，也是文化创造史；经济关系和活动史；社会阶层史，包括精英阶层和最普通的民众对历史的贡献史；政治和法律制度史；意识形态潮流和运动史；宗教派别和信仰史；国际和区域关系史。[5]然而，战争已成为一种持续的威胁，甚至可以被视为越南历史的“典型特征”。这一特征不仅在战前和战时对越南人民的心理生活、文化行为和发展政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在战后时期也对越南民族的思维方式产生了长远的影响。

胡志明主席——民族解放英雄，越南人民杰出的文化人物

2. 我个人认为，在越南历史的起伏跌宕中，20世纪是越南人民面临最为严峻挑战的世纪。在20世纪上半叶的大部分时间里，越南不得不集中全部力量反抗法国殖民统治。[6]越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背景下赢得了保卫战，这为越南革命创造了诸多有利条件。然而，在亚洲，太平洋战争对该地区的政治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事实上，1945年的八月革命不仅结束了法国长达八十年的殖民统治，也结束了日本军队在越南的存在。[7]但是，在当时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法军打着协约国的旗号重返印度支那，随后是英军和蒋介石的军队。秉持着“……”的精神，没有什么比独立和自由更珍贵。胡志明主席在文件中宣布独立宣言1945年9月2日，全体越南人民奋起反抗侵略者。[8]在那神圣而崇高的革命事业中，涌现出了一位杰出的领导人：胡志明主席。胡志明主席的名字与越南人民争取自由和独立的英勇斗争史上最重要的事件紧密相连。这场斗争对民族解放运动和世界革命进程，对巩固地球上和平、民主和社会进步的力量，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在胡志明主席的旗帜下，越南人民于1945年成功发动了八月革命，给予亚洲帝国主义殖民体系以致命一击。在胡志明主席的旗帜下，越南人民建立了东南亚第一个工农国家——越南民主共和国，并在长达九年的抗法战争中捍卫了这一国家。“[9]。

1945年，胡志明主席宣读了《独立宣言》，越南民主共和国由此诞生。

1946年至1954年间，在进行武装斗争的同时，胡志明政府也实施了大胆而巧妙的外交政策，以争取国际支持和承认。最终，经过九年的持续战斗，随着1954年奠边府战役的胜利，越南恢复了半数国土的独立。[10]。

根据《日内瓦协定》，以北纬17度线和奔海河为界，作为南北临时分界线。[11]越南人民反抗美国及其附庸国侵略的抵抗战争持续了21年（1954-1975年），最终取得胜利。然而，此后冲突和边境战争不断，给越南人民造成了巨大损失。越南在政治、经济、外交、文化发展和社会稳定等方面都经历了极其艰难的时期。

由此可见，如同13世纪一样，20世纪也是越南人民面临诸多严峻政治挑战的世纪。国家的生存一度受到严重威胁。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外敌同时入侵越南领土，也从未有过越南国家遭受如此巨大的牺牲和损失！然而，越南屹立不倒，战后逐步复苏发展，展现出强大的文化活力，实现了民族的伟大复兴。在某些方面，战争塑造了越南人民的性格，激发了他们的爱国情怀和对和平的渴望。

战争是对一个国家活力最残酷、最全面的挑战。为了与敌人作战并战胜他们，越南人民必须动员一切人力物力，集中全国人民的力量。人们常常称之为“战争”。人民战争“[12]这是一场捍卫最神圣价值观的神圣战争。这场战争是由各方力量共同发起的，在这些力量中，爱国主义、捍卫民族独立的意识、捍卫传统和文化根基的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13]正是这些因素造就了越南人民的团结、凝聚力和强大力量。

1954年奠边府战役的胜利震惊了世界。

3. 经历了战争的严峻挑战之后，到了20世纪80年代，国内外形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越南意识到，继续沿用冷战时期的管理政策和思维方式以及“传统”的对外观点已不再可行，因此自1986年起推行革新开放政策，其首要目标是废除受补贴的官僚机构，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策。作为一个农业大国，越南还实施了多项创新政策，为经济、科技、教育和文化等领域的发展铺平了道路。[14]因此，越南在短短时间内就从粮食短缺和长期饥饿的困境中，从根本上解决了粮食问题，并成为世界主要大米出口国之一。大米与原油和其他农产品一起，成为重要的出口商品，为社会经济发展带来外汇，稳定了超过80%农村人口的生活，并促进了越南众多新兴产业和企业的建设。[15]。

1973年《结束越南战争、恢复越南和平的巴黎协定》

但重要的是，越南在推行革新政策后，对世界形势和力量的认知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在大约十年间（1986-1995年），越南为从根本上解决国际关系中存在的问题做出了许多杰出努力。越南以“……为口号”想和所有国家都成为朋友“[16]越南传递了和平信息，表达了与各国建立、巩固和发展友好合作关系的诚意，谱写了国际关系的新篇章。这一和平外交政策提升了越南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通过推行日益开放的外交政策，地区和世界各国也对越南有了更深入、更正确的认识。进入90年代，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越南成功解决了柬埔寨问题，继续巩固了与老挝的特殊友谊，逐步改善了与东盟国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在与中国关系正常化和改善与美国关系方面取得了诸多重要进展。[17]经过多方努力，1991年3月，中国总理李鹏宣布“越中关系解冻”。同年11月，两国领导人正式宣布关系正常化。在东北亚地区，越南继续加强与日本的特殊关系，并于1992年与韩国正式建立国家级外交关系。[18]。

自越南革新政策实施以来的历史进程中，有两个重要的转折点：1995年和2006年。1995年可以被视为越南外交关系中诸多重要转折点的一年。一些评论人士认为，这一年是越南外交取得重大胜利的一年。那一年，1995年7月28日，越南正式成为东盟第七个成员国。也是在这一年，继1994年2月3日美国下令解除对越南的禁运之后，1995年7月11日，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正式宣布与越南关系正常化。随着这些重要的外交胜利，越南在国际关系中处于孤立和封锁状态的时期结束了。事实上，越南拥有了更多融入地区和世界共同发展的有利机遇。

2006年，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帕斯卡尔·拉米和越南副总理范家谦举杯庆祝越南正式加入世贸组织——图片：法新社

十多年后的2006年，越南又取得了两项重要的外交胜利：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并成功举办了在河内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会议。同年，越日关系提升至战略层面。越中美关系也取得了诸多重要进展。越中两国解决了双边关系三大根本问题中的两个。[19]新一轮投资浪潮正涌入越南。越南已成为大型国际经济、银行和金融公司极具吸引力的投资环境。

通过以上对历史图景和过程的重构，可以得出一些评论和解释：

1. 越南的立场和国际列强的吞并阴谋

事实上，要全面解答越南在各个历史时期的战略地位问题并非易事。然而，凭借其丰富的热带资源、有利于发展贸易关系的便利港口以及充足的劳动力，可以看出，越南在区域和世界版图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越南位于印度支那半岛，海岸线长达3260公里，地处东南亚大陆与岛屿、东北亚与东南亚的交汇点。越南是众多移民的目的地，也是东南亚地区多种文化的交汇之地，更是东南亚与中国、印度之间的重要枢纽。正如许多研究者所指出的，历史上，印度的影响主要通过宗教与和平的方式传播到东南亚，而该地区的人民，特别是那些与印度接壤且拥有重要海上贸易地位的国家，则经常遭受来自北方的强大政治和军事压力。

作为一个毗邻庞大帝国、却拥有深厚民族意识的小国，越南在东南亚各国中首当其冲，始终承受着来自北方的巨大压力，这不仅体现在北方王朝鼎盛时期，也体现在中央政权更迭衰落之时。在北方帝国向南扩张的过程中，越南凭借其便利的陆路和海路交通，成为通往东南亚的门户。同样，在近代，西方列强从南海入侵印度支那半岛和中国南方广阔的市场，也将越南视为重要的征服目标。客观而言，这种战略位置为越南在和平条件下发展经济和拓展文化交流提供了极其有利的条件，但也使其极易成为外国列强历史冲突和侵略战争的目标和战场。[20]。

越南在岘港成功举办了2017年亚太经合组织峰会。

世界各国领导人出席2017年亚太经合组织会议

2. 关于越南人民的起源和强大的生命力

如上所述，如果我们从公元前3世纪秦朝入侵算起，到1975年，在22个世纪的时间里，越南不得不进行15次抗战来保卫国家，与外国侵略者作战的时间长达12个世纪。[21]由此可见，作为东南亚早期形成的国家，文郎国和瓯雉国的居民很快就意识到自身独特的文化和领土主权。在中国统治的一千年期间，随着“汉化“是一种文化自卫的过程”去中国化一些作者认为，这个过程“汉化这种现象仅在部分上层社会阶层中较为普遍，且集中在东北地区。该地区汉代墓葬和汉式墓葬的密集分布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一观点。从这个意义上讲，尽管中国文化统治越南的时间相对较长，但总体而言，其影响范围并未超出红河三角洲以及一些拥有本土文化底蕴且深受东南亚文化影响的地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文化通过各种途径渗透到越南的文化生活和部分社会阶层中。在长达千年的中国统治时期，很难想象中国文化无法穿透村落的竹篱笆。事实上，一些来自外来的文化元素、习俗和实践已经融入越南文化，尤其是在上层社会阶层中。

此外，还必须指出的是，在乡村和偏远地区，与东南亚文化密切相关、根基相同的越南古代传统文化元素，仍然以稳定的核心结构保存下来。关键在于，尽管中国文化的压力非常大，影响也持续不断，但它并未削弱或摧毁这种传统结构。对起源、领土主权和独特文化传统的深刻认知，是其内在力量，是使其本土化和保存的根本因素。这种结构也体现在村民之间的紧密联系、习俗、文化活动和常识，以及深厚的社群意识中。这种意识是社会成员之间的神圣纽带，可以成为凝聚力，成为推动社会转型发展的动力。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当国家利益和主权受到威胁时，爱国主义情绪总是会倍增。

此外，如果我们从文化分析和横截面的角度来考察文化交流过程，就会发现中国对越南的影响可以分为三个基本类型或领域。首先是来自华南地区的中国文化对东南亚乃至越南的影响。其次是来自华北地区的影响。最后是来自华北地区但已……的影响。南方化从这个意义上讲，第一个文化圈既与南方文化非常接近，又属于广义上的南方文化。这个文化圈在渗透到越南社会时，通常不会引起强烈的反响。

重要的是，越南在坚决捍卫政治独立的同时，在文化方面并没有排斥外国文化遗产。从“没有中国人，和中国没什么区别。（不逊于中国，亦不与中国不同）一代又一代的越南人民在丰富的地域文化遗产中发现了创造性发展的潜力，并准备接受这些遗产，不仅将其作为补充，而且将其作为必要的抵抗力量。事实上，在越南的文化传统中，从政治制度、法律、文学、教育等方面，都留下了许多北方文化的印记。关于越南历史和越南意识形态的一些思考哈文坦教授曾评论道：“在越南思想史上，常常需要磨砺现有的意识形态武器以适应越南的需要，其中最重要、最紧迫的需要是维护国家的生存。”[22]。

还必须补充的是，这种文化实力也体现在对印度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对佛教人文思想和观点的吸收上。[23]在本土文化基础和对国家主权的深刻认识的基础上，越南文化吸收了中国和印度文明的许多元素和部分，并在16至17世纪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以补充和加强其核心价值观和传统文化结构。[24]可以说，越南文化在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中找到了自身的内在力量和强大的生命力，真正开启了长达十个世纪的北方统治之后。这解释了为什么越南在获得独立后不久，凭借着对国家长远发展的信念、新的地位、愿景和活力，大越迅速崛起为地区强国，并拥有了抵御来自亚洲和欧洲强大势力入侵的实力。

3. 越南——一个充满活力的国家

越南是该地区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之一。

一些研究者认为越南是一个农业国家，越南文化也是一种农业文化。农业是越南乃至东南亚文化的特征和标志。但是，众所周知，东南亚并非一个同质化的地区，也不是文明的中心。[25]该地区各民族的文化都是不同传统相互交融、相互延续的产物。在此背景下，越南文化也呈现出多元统一的面貌。越南人民不断拓展疆域、探索南方土地的进程，逐渐将各地区的多元文化传统融合为三大基石：北部的东山文化、中部地区的沙黄文化以及南部的奥克埃-富南文化。越南地处半岛，沿海指数高，这些自然条件也是越南人民文化发展充满活力的重要原因之一。[26]。

此外，由于越南作为一个多神教国家，也接纳了一些东方伟大文明的文化元素，因此当新的文化和宗教元素渗入越南社会时，本土文化能够自然而然地接纳它们，不会发生重大而激烈的文化冲突。文化包容以及将这种包容的思想转化为文化行为实践的精神，是东方文明和越南文化共同的宝贵价值之一。

人们也经常谈论亚洲价值观；佛教和儒家思想；人际关系、社区组织；家庭秩序和成员间的紧密联系……为了人类的未来发展。

许多文化研究者认为，越南传统文化元素体现了越南人的感性，甚至是多愁善感。我认为这种说法固然没错，但还不够全面。越南人也拥有丰富的实践思维。他们重视实用价值。凭借这种思维和理性，他们组织社会力量修建了大规模的灌溉系统。越南人还凭借高超的军事才能组织了许多具有战略意义的战役，并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同样凭借这种实践思维，越南人懂得如何摒弃旧的经济社会管理制度、方法和政策，坚决贯彻革新开放政策。凭借这种实践思维，他们也懂得如何改变“传统”外交政策，从单极化转向多极化，实现国际关系的多边化，共享利益，与时俱进。越南成功地化解了许多复杂的关系，为了地区的繁荣与发展，从对抗走向对话。[27]在对话与合作的大趋势下，越南积极翻过了许多痛苦的过去，展望未来，不再次错失国家发展、促进区域和国际关系与合作的巨大机遇。

事实上，越南的革新开放并非旨在调整或改变某些具体政策，而是一个全面的创新过程这具有决定国家发展新方向的转折点意义。这条道路既符合国家崛起的愿望，又符合历史现实和新的国际形势。越南正在建立一种面向一体化的新型发展模式。[28]。

一个自信、充满活力和创造力的越南正在真正融入新时代人类文明的快速发展，并希望为加强东亚地区和世界在21世纪的合作关系、促进其繁荣做出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