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潘玉学者,这位为河内师范大学和河内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系的前身——1954年成立的早期文学与教育系“奠基”的一代教师中的最后一位讲师,这位在文学、语文、史学、哲学融为一体的教育体系中留下的博学多识、才华横溢的民族学者……享年95岁,逝世于永恒的安宁之地。他穿越动荡时代的激流,凭借着他那终生只懂得享受书籍的纯洁心灵,以及祖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他得以长寿。他为后人留下了刻苦自学的精神典范,他具有克服时代困难的毅力,他能够使用十多种外语和数十部译本,涵盖文学和科学等各个领域,使用英语、法语、俄语、德语、古汉语、拉丁语、希腊语等多种语言。站在这座智慧的丰碑前,我们不能急于完全赞叹它的伟大,因为在这浩瀚的知识宝库中,无数的国内外学者已经对其进行了思考、讨论,甚至将其奉为真理,从其中的精彩、富有启发性的观点到坚实的论证体系。我选择以有限的知识,换个角度思考。我想从潘玉对文学、语言学和文化研究的贡献中,记录下他(也许只对我一个人)的一些启示,他在这些领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长大后,我跟随爷爷去拜访潘玉先生,他人生的“昨日故事”已“水流东流”。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初见他时的美好印象。那一天,他跨越了“古今”的界限,但他刚强而温和的气质,从容而严肃的风度……恰如我想象中那位来自遥远云霄的东方圣贤。正是这份吸引力,让我更加被他的故事所吸引。从童年在“文化故乡”顺化的生活,到在越南北部的艰苦岁月,从在香港与汉学大师饶宗颐的闲谈,到在名校巴黎索邦大学的会议室等等,我经常去爷爷奶奶家,听他讲述他那极其丰富的人生。这就是他的名字“如清”,后来他用这个名字作为笔名,这个名字是他父亲从宋代儒家不朽著作《西明诗》的“倒数第二句”中取来的:穷人则偏爱佩戴玉石,美化城市。”(张泰)说得更清楚一点,主要的名字是取自他出生的一座山(玉山、静嘉、清化);就是他向胡主席求助,以便及时回乡接父亲,逃避极左时代的错误;还有关于《文学的任务不是阐明政策》一文及其后果的故事等等。但每一次谈话,无论长短、匆忙或悠闲,最终都回到了关于专业知识的永无止境的思考。我明白,对他来说,这辈子的价值在哪里。我记得他的作品:
2. 百年来,关于乔翘的讨论、评论和研究吸引了众多学者,因为《乔翘传》是一部民族的杰作。在有关《乔翘传》的著作中,了解阮攸在《翘传》中的风格《传翘传》一书(基本完成于1965年,之后不断修订,直至1985年由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初版)是一部不容忽视的里程碑。一些严谨的研究者不得不承认:“这部作品让学术界刮目相看”,但也有人(略显极端地)得出结论:“对传翘传的研究最杰出的是潘玉”。通常,传翘传的研究仅着眼于文本,分析文字的优美、情节的人文精神,进而依据作者的个人理解,对其进行褒贬。因此,围绕传翘传的命运,争议不断。潘玉站在这些争论的中心,阐明了他对传翘传的独到而令人信服的理解。
首先,他意识到需要构建一个客观的工具箱——文体学领域,这是一个运用语言学知识来解读文学的分支学科。除了建立分析的理论工具和文体学操作之外,他还特别注重从形式入手的实证研究,并设想形式与内容表达的和谐统一,从而挖掘阮攸的才华所在——他不师古人,也不随波逐流。潘玉之所以推崇阮攸,是因为《传翘》的作者做到了前人未曾做到、后人只能效仿的事情。潘玉凭借丰富的历史和社会知识,证明了人们在分析《传翘》时经常提到的“才与命不同”这一核心思想,其实是黎末阮初时期的故事,许多作家和作品也曾提及过这一思想,但阮攸将其概括为一个当代问题。我们要记住,因为《乔传》,才有了命运和才华的故事。” [P. Ngoc 1985; 52]。除了建立基本的认知意识形态之外,阮攸的才华还体现在他敏锐的情感表达,将其与严密的结构相结合,从而合理地刻画每个人物的内心发展,而不是像Thanh Tam Tai Nhan的《金文乔故事》或更宽泛的中国传统章回小说那样简单地叙述事件。根据Phan Ngoc的分析,阮攸深谙人文主义概念(或哲学思潮),能够运用佛教的思维方法,甚至对多种体裁有着深厚的理解,能够融合小说、民谣以及戏剧对比的成就,旨在“将《乔传》提升为我们所知的伟大心理小说的第一个典范。“[P.Ngoc 1985;198]。
为了对阮攸的才华做出令人信服的评价,潘玉对自己的创作过程提出了非常严格的要求。他将“独特性”作为贯穿研究始终的比较标准。从作品中的特定现象到确立阮攸风格的显著特征,需要经过频数统计、与历史和时代的比较、与其他作家和名作的比较等过程。例如,在分析《阮翘传》中的诗句时,潘玉总是运用对比来得出结论。此外,计算诗句与图像的比例也体现了他所重视的量化方法的可靠性。有人认为,潘玉对结构主义的彻底运用以及极其严格的形式分析操作,在创作时期(大约60年代)才算得上是现代的,而到作品发表时(80年代中期),由于结构主义运动已被文学研究中的新思潮所取代,该作品的局限性已经暴露无遗。诚然,潘玉的研究方法以结构主义语言学研究为基础,许多分析甚至受到美国描写学派的影响,该学派在结构主义语言学运动中尤其注重形式。然而,不要忘记,潘玉在研究阮攸风格时,始终坚持以传翘的表达形式为指导,同时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种形式是好的,不是因为它本身好,而是因为只有这种形式才能成功地表达所选择的内容。“[P. Ngoc 1985; 6]。显然,他以越南研究者的眼光,理解语义学的作用和价值。正因如此,在关于阮攸语法的章节中,他对语义语法的阐释,带有特斯涅尔语言学理论和菲尔莫尔非常现代的《方法语法》的影子。[1]。与此同时,潘玉当然也不能不关注内容对于每个具体形式表达的决定性作用。他成功地通过形式识别内容,从而更清楚地看到它们在杰作中兼容的表现价值,正是这种价值造就了阮攸和传侨这样的天才作家。尽管一位总是热衷于分享、仿佛要揭示所有深刻思想的人的对话和指导还有些不完善,但努力运用他的知识来克服审美感知,并力求解释文学现象的隐藏深度,以开辟一条新的感知路径,如果不是博学而老练的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3. 80年代初,在文学院文献室待了几个月后,潘玉受邀前往东南亚研究所。在这里,他得以自由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这本书东南亚语言接触(与范德阳合著,东南亚研究所1983年出版)是越南研究的一项初步突破,“解放”了长期以来主导越南研究的只关注内部结构体系的语言学研究方法。在介绍语言接触现象的第一章中,潘玉再次提出了解释一种语言对另一种语言内部结构及其运作机制的影响的任务,而不仅仅是某个词汇类别的离散随机借用、一些语法现象等等。他在越南语和东南亚语言等非屈折语言中寻找答案,而双语研究方法对这些研究对象而言是必要且有效的。东南亚地区特有的双语或多语教学法有其客观基础。” [P. Ngoc 1983;19],潘玉分析了地理距离、征服过程、经济文化交流的需要等一系列原因。由此,潘玉考察了汉越词组中越语与汉语的语义接触,以及欧洲语言语法在与越南语接触时的影响,旨在解释越南人的语言意识。
在汉越词语义一章中,他从汉越词成分的形式和组合分类入手,探讨了决定汉越词内容细微差别的关系,并指出:“中越关系的故事似乎比纯越南关系更具有学术性……首先是因为 B 元素【中国起源元素】其一,其二,取决于B元素的生成能力。生成能力越差,即B元素生成的词汇量越少,就越学术化,也越难理解。” [P. Ngoc 1983; 180]”。在从内容上解释汉语和越南语等同类语言的方法论接触时,潘玉引入了“复音”概念,认为这是增加语义细微差别、影响习得的一个显著特征,可能已被许多人注意到,但不能一概而论。在语法方面,越南语对欧洲语法结构(特别是法语、俄语、英语)的模仿是对两种不同类型的语言接触现象的个案分析,旨在说明这种现象对越南语现代化的巨大作用。他在越南语言学中首次对与欧洲语言接触前后的越南语语法进行了比较,看到了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等由于 su、viec、cai、da、se、very、mot、cach 等伴随成分而产生的分化;看到借助介词和连词的工具,名词和动词以及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逐渐被级别化;也看到名词和动词之间的转化(分类),特别是简单句转化为多级复句,并扩展从句,或者转化为具有连续长度从句的具有相同句法功能的多成分句等。潘玉的目标是勾勒出一个语法模型,该模型在语义上与越南语料库(一种无屈折变化的语言)兼容。这个想法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建议,对于进一步深化和扩展越南语言学研究,无论是从共时方面分析越南语法,还是从历史方向研究越南语法的发展。
潘玉的著作分三部分,不足三百页,却在认知过程中实现了重要的转变。他主张,如果要正确研究越南语及东南亚其他语言的本体论,就应该也必须用一种新的研究方法——多语研究法——来取代单语研究法。然而,这背后隐藏着他对接触本质的发现,而这种接触正是该地区各民族的本质特征。在方法转变的同时,潘玉的研究领域也发生了转变。他从文献学转向了文化研究。
潘玉学者与范德阳教授及作者合影(2009年)
4. 与那些钻研各个学科,然后扩展讨论更普遍、更抽象的问题(通常被称为文化)的研究者不同,潘玉始终致力于构建一门名为“文化研究”的科学,并赋予其独特的研究对象、方法和术语。在他典型而杰出的著作中越南文化,一种新视角(文化信息出版社1994年首次出版,后多次再版)开启了后来讨论文化的书籍。他强调了三个核心术语:关系、选择和折射分析文化研究的对象和方法。这门科学的研究对象当然必须是“文化”,但并非模糊的,而是具有潘玉明确定义的内涵:“文化的对象只能是符号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相互关系,表现为各种选择,表现为各个领域中存在的一种特定的折射。“[P. Ngoc 1994;114-115]。他证明,由于那种看不见的关系,人们会把他们头脑中的东西(符号世界)塑造成外面(现实世界)的具体物体和活动。[2])。现实的事物并非文化,但将其与人类智慧联系起来的线索才是文化。正因如此,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选择,形成了不同的文化。潘玉借用物理学中的折射概念,即光线穿过不同环境会产生不同偏差的现象,来研究外部现象如何通过选择机制渗透到内部文化层面。至此,语言接触的思考思路似乎得到了延伸,扩展到了文化领域。除了区分事物本身之外,他的分析还围绕着试图建立一种技术操作来解释文化中的折射现象,更具体地说,是越南文化中的折射现象。正如潘玉所言,操作理论是寻找一种能够连贯而紧密地解释现象的方法的步骤,而不是提供一般性知识的故事。他非常成功地诠释了《阮翘传》中阮攸的意识,并最初尝试将其应用于越南文化研究。
潘玉学者夫妇与黄氏珠教授、人民教师黎红森及作者合影(2014年)
《越南文化》一书从形式出发,深入探讨其内涵、价值和意义,以一种全新的视角,为越南文化的身份认同贡献了重要的声音:“因此,文化认同并非一个物件,而是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将许多截然不同的根源融合在一起,最终创造出一种神奇的有机统一……越南人是拼贴艺术的大师。[3]“[P. Ngoc 1994; 108-109]。潘玉非常有说服力地指出,由于越南的地理和历史条件,接触是其显著特征。因此,在与众多主要文化源头接触后进行文化适应,并超越在本土意识的“过滤器”上对不同外来文化现象表现形式的聚合和吸收,才是越南文化——一种复合文化——的特质。
当然,探索性工作不可能如理论家所愿,也难以立即满足学术界的需求,尤其是在文化这样一个广阔而细致的领域。然而,潘玉的系统性思想和坚持不懈的研究,以及将文化研究构建成一门真正正统的科学,从而解读越南人的意识,足以使他被誉为现代越南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代表人物。
5. 从认识论、专业论证和操作论证的角度出发,潘玉的著作提出了如此基础的研究假设,论证如此层层递进,论证如此引人入胜、发人深省,这些认可真的恰当吗?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他选择了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处世之道。默默无闻,不抱怨,不强求。有人认为潘玉想要构建自己的理论。这可以理解!因为他具有儒家学者的性格,而且是一位来自义安的“狂儒”,出身贫寒,好学,重视文学(潘玉一直承认自己是“狂儒”),所以他内心深处是一个非常正统的人。而一个正统的儒家学者总是会被一种合理的需求所驱动:表达自己的观点。发表意见是所有拥有勇气和智慧的人共同的人生目标。
潘玉不求名利,更不求回报,他始终渴望为国家做贡献。在私下里,他经常提到自己的人生信条:“过着虽小却有用的生活潘玉以不小的作为,为学术界提出继续思考和争论的问题,奠定基础,激励后人继续探索和完善,过着他一直希望过着的有用的一生。
作者:杨春光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