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看之下,若仅读这本回忆录的开篇几行,满载回忆,恐怕鲜有人会想到,这竟出自一位教育家、一位科学家,更是一位极其珍视“学术”原则与严谨的科学家之手。然而,若知晓副教授兼杰出教育家邓氏行是学者邓泰梅的“爱女”之一,而邓泰梅本人也曾多年沉浸于法国文化,深受父亲文学熏陶的影响,那么这一切便不足为奇了。半个多世纪以来,她与文学和文字相伴,孜孜不倦地从浩瀚的文学海洋中汲取养分,字斟句酌,力求完美。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位杰出的教师邓氏行,在自传出版之时已近八十高龄,笔下的文字依然洋溢着青春活力,清新脱俗。我有幸与她共事近四十年,既是她的学生又是她的同事,因此对她的个性、性格和工作方式略知一二。当然,这只是我大胆的断言。我究竟了解多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是一个充满无数谜团和未知领域的世界。我不敢说这寥寥数语就能完整地描绘出她的全貌。对于像她这样的人,需要大量的素描才能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画像。
我至今仍记得,当我初入河内大学文学院(当时简称文学院)时,邓氏行教授还很年轻,大概只有四十岁左右。依稀记得,那时的邓氏行教授和现在的邓氏行教授并无太大差别。我指的是她略显“清冷”的体态,考虑到她当时的出身和生活环境,这本应与她现在的形象截然相反。邓氏行教授,一位副教授兼特聘教师,拥有一些多年来始终如一的特质:乍看之下,她似乎有些严厉冷漠,但如果你真正了解她,熟悉她,并与她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朴实和自然。从外表上看,恐怕很少有人会想到她出身于一个著名的知识分子家庭,是众多杰出女儿中的一位(其他几位分别是武元甲将军夫人邓氏霞教授、邓清黎教授、邓英道副教授、邓泰黄副教授和邓春如副教授)。她的父亲邓泰梅是一位学者,曾任教育部长、文学院院长、文学研究所所长,也是我国早期文学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对我而言,能够认识并与邓氏杏副教授共事近40年,是我的莫大荣幸。在河内大学文学院外国文学系与她共事期间,我在这位备受尊敬的“老师”身上发现了一种光彩照人的美,我相信这种美并非人人都能拥有。
首先,最令人称道的是她身上那种朴素、不做作和真诚的气质,她从不喜欢“炫耀或浮夸”。邓氏行老师出生于越南中部(义安省清章县梁田村),人生经历坎坷,甚至曾担任河内一所大型高中(长王中学)的校长,但她始终保持着朴实、诚实、开朗和亲切的性格。认识她多年,我发现这些性格特质几乎没有改变。作为学者邓泰梅的女儿,当她需要表达或理解某个事实时,从不拐弯抹角;她总是直言不讳,从不怕得罪人,从不为了奉承而吹捧,也从不贬低她真正“不喜欢”的人。在她所有的言行中,真理始终是最重要的准则。我记得有一次,一位文学系的同事在一家颇具声望的专业期刊(《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法国文学概念(“准文学”)的文章。由于作者对这个概念理解不够透彻,却又自诩博学,这位同事便在同一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对这个文学概念进行了科学分析,并在文章结尾处留下了一句简洁而深刻的总结(“我认为,对于当今的读者和作家而言,严肃性和理解力是必要的”),但她将这句话放在了脚注里,以免对方感到尴尬。近40年来,我本人很少得到她的赞扬,反而多次遭到批评。直到最近,在我完成工作之后……现代诗学选集——一些理论与应用问题我知道杜德孝教授对这本书很感兴趣,所以立刻把它送给了她。第二天,她就打电话来,详细地和我讨论了我写的关于杜德孝教授的那篇详尽的文章。她依然坦诚真挚地对我说:“你写得很好,基本梳理了教授的生平,但如果你能更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那就更好了……”这是她多年来难得的赞扬,但我依然珍视并感激她这份朴实真诚的品格。
在科学领域,副教授邓氏行始终谨记自己的局限,无论言谈举止还是发表论文,都保持着克制。纵观她的科学生涯,尽管博览群书、知识渊博,邓氏行从未炫耀过自己的学识,也从未自诩为无所不知的“圣人”。或许正因如此,在她半个多世纪的科研生涯中,邓氏行从未将论文的“数量”作为衡量自身成就的标准。相反,我知道她对所有科研活动都极其谨慎克制,无论大小。她从未为了金钱和“空洞的名声”而出卖自己的学术成果,尽管我知道她本人也并非家境殷实。她曾告诉我,一家报社曾以数百万越南盾的稿酬向她提供短篇论文,但她仍然拒绝了。事实上,她只写自己真正相信的东西,只谈论自己彻底理解、真正“洞悉一切”的东西。她迄今为止撰写和出版的书籍数量屈指可数。法国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文学与黎鸿三共同撰写,部法国文学史19世纪和20世纪,与许多其他作者合著的论文弗拉基米尔·雨果的小说,20世纪法国散文中的杰出人物还有一些其他的文章和译作——实际上与她这样一位科学家的渊博知识相比并不算多——但它们的科学价值却极其巨大。这些都收录在她的回忆录中。小女孩望着雨。(2008年由女性出版社出版)她非常真诚地谈到了自己独特的性格:“我更喜欢写作而不是教书,更喜欢阅读而不是写作。”我相信她的话是发自肺腑的。我记得刚毕业时,我被她收为“学徒”,和她一起教授古典和浪漫主义法国文学。每当有教学机会时,她总是会“给我”,说:“小欣,你去那里教书,那里的薪水很高。”尽管当时我还很年轻,但她的话却让我充满热情。作为一位杰出的教师,邓氏行老师多年来既从事教学工作,也参与学校管理,但她总是坦言自己在这两方面都“力不从心”。担任中王中学十年校长对她来说是一段“艰辛的考验”。后来,当她卸任“领导”职位,回到文学系任教时,我始终记得她从未接受过任何领导职务,哪怕是像副系主任这样的小职位。她坦诚地承认自己并非那种具有教学和领导才能的老师。与她的同事、人民教师黎红相比,萨姆老师承认自己在这方面“逊色不少”。我记得最近一次通话中,她对一位学生(也是文学系的同事,胡达副教授)在报纸上发表的一篇赞扬她“教学出色”的文章犹豫不决。我认为她同事的赞扬并非虚言。但在通话中,她坚持认为这种赞扬不恰当。她拒绝接受别人对她尚未取得的成就的赞扬。另一个故事则展现了她在科研工作中的独特之处。她告诉我,有一次,一位专家未经她事先同意,就把一篇关于海明威的博士论文发给她审阅。她坦率地告诉这位专家,从专业角度来说,她无法胜任这项工作。尽管大家都知道,对于像她这样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的杰出研究人员来说,这无疑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任务。这项任务对她来说力所能及。但当涉及到评价科学论文的诚实性和准确性时,她却断然拒绝。有时,她跟我抱怨说,如今评价科学论文是多么容易、多么肤浅。有些博士论文评审委员会,评审员对学生的论文主题根本没有深入的了解,却能写出听起来很“科学”的漂亮评语,但实际上,这些评语不过是空洞、不负责任的陈述……
她退休已近三十年,但时至今日,副教授兼杰出教师邓氏行(Dang Thi Hanh)从未放弃对文学的热爱。几乎每天发生的每一场文学活动,她都会观察、询问、学习,有时还会尽力参与其中。如今她已84岁高龄,身体每况愈下,即使最近一次手术后,视力也并不理想。但她对知识的渴望却从未消减。如果她想学习什么,就会请丈夫洪居中将(Hong Cu)朗读;如果她需要写作,就会口述,由洪居中将誊写。尽管无法独自完成所有工作,她仍然欣然同意参与翻译一部难度极高的长篇小说。寻找逝去的时光出自普鲁斯特之口。在任何需要写作诚实准确的事情之前,她始终坚定地捍卫科学的准确性。最近,她在电话里向我透露:“这幅图,就是作品的标题。”追忆逝去的时光翻译团队中的一名成员坚持要将其翻译成越南语。找回失去的时间然而,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在翻译寻找逝去的时光只需要添加或删除一个词而已。去搜索和再次找到它当她发现另一位译者的要求不合理时,她始终坚决捍卫自己的译作。她说,法语原文中包含……啊……这已经意味着去搜索那么,为什么要改变呢?这只是学者邓泰梅之女日常生活中践行科学精神的众多例子之一,这些例子足以让我对她无比钦佩。科学家,顾名思义,绝不会出于顺从或顾虑而妥协。真理是衡量科学的唯一标准。
为表彰她对在越南推广法国文学的卓越贡献,以及半个多世纪以来对科学和教育事业的奉献,2月21日,副教授兼杰出教育家邓氏行荣获法国政府颁发的学术棕榈勋章。在法国文化中心举行的庄严而朴素的授勋仪式上,我有幸成为她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她向我透露,她不喜欢炫耀,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事”,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邀请很多人。当被邀请发言时,这位身材娇小、声音谦逊的“学术骑士”邓氏行一如既往地温和地分享着她朴实的见解,依然不愿谈论“大事”。对我而言,我始终觉得,在这位朴素、睿智、博学的女性背后,蕴藏着浩瀚的人生智慧,即使我穷尽一生,恐怕也无法完全领悟。
2013年9月开学第一天
作者:Tran Hin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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